第十五章
最好的作品
二十年前，正是人間四月天，也是我生命的芳菲季節。嫩葉間漏下絲絲縷縷的陽光，教室前一地斑駁活潑的樹影。我帶著第一批學生在樹下遊戲。瑰麗的文字夢，華美的國畫夢，都因為對這群孩子的熱愛而擱淺。
二十年花開花落，我的女兒都已高過當年那群孩子許多，樹下那群孩子，都已長成有翼的天使，各自扇著絢麗的夢想的翅膀，飛向四麵八方。如今，忙碌工作和生活之餘，有了些屬於自己的時間，可以笨拙地修理承載過我夢想的舊船，偶爾在文字與色彩的港灣裏試著單薄的槳。重續舊夢，報刊上，宣紙上，又零星地有了署有我名字的作品。
然而，作品於我，有更深刻的內涵。作為老師，我最好的作品，不是報刊上那些華美的文字，不是宣紙上那些繽紛的花卉，而是穿行在人海中那些鮮活可愛的生命。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我的學生。
一天，在網上遇到一位在北京工作的漂亮女生。她追問我的生日，以為她隻是網上邂逅一時興起，便如實告知。生日前夜，忽然收到一個男孩兒的短信，說怕別人搶了先，提前祝我生日快樂。短信往來幾次，才知他和漂亮女生聊天時被告知我的生日，便趕緊發短信過來。
生日的早晨，打開手機，漂亮女孩兒的祝福短信便蹦出來。從早到晚，陸續收到幾個第一批學生的短信，全是美好的生日祝福。感動，再感動，我被幸福包圍得水泄不通，奇怪著他們怎麼都記住老師的生日。生日前夜發短信的男孩子，在去銀川出差的旅途中再次發來祝福的短信。回複短信時，我說，願我和我的學生們都好好的，健康、平安、快樂、幸福。他說，這句話質樸、真實、感人。是的，這份真實質樸的感動遠不止緣了美好的生日祝福。孩子們對我的稱呼中，有“恩師”一詞。這兩個字，與陽光一樣暖，與幸福一樣重，它們讓我看到一顆顆感恩的心。
生日的夜晚，緣於第一批學生帶給我的感動，九點半後，翻看手機裏存儲的號碼，給我的另一批學生發了鼓勵的短信，他們正上高三，正在奮力拚搏，準備迫在眉睫的高考。他們不會想到，這天是我的生日，給他們的這份感動，源於早他們幾屆的我的學生。
後來，在網上和問我生日的漂亮女孩兒聊天，才知道，是她給同學們留了言，讓他們各自送一份祝福給我。送我這麼多，她還自我批評地道著慚愧，曆數自己回報我的太少。回想為學生忙碌付出的往昔，每個日子都變得甜蜜。
我最好的作品，不是用文字細膩傳神地刻畫，不是經工筆濃墨重彩地渲染，或許我隻點染寫意過那麼一筆兩筆，孩子們的生命中便有了我的痕跡。作為一個師長和大朋友，擁有這麼多生命的精品，今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