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螢火蟲來說,爬到高處並不是那麼勉為其難,他有某種爬行器官協助,那些器官彌補了他羸弱的腿。他選擇好獵物,用一分鍾檢查它,找到人口裂縫,稍稍咬一口,使它失去知覺,然後毫不遲疑地著手準備稀粥,他將連續數天消費這些粥。

他離開餐桌時,我發現殼已經完全空了;而用很少的膠固定在玻璃上的蝸牛殼卻沒有鬆開,甚至原封未動。隱居者沒有任何反抗,它逐漸變成肉湯,就在實施第一次打擊的原地被喝幹。這些小小的細節告訴我們,那微量麻醉的效果有多麼神速;螢火蟲對待蝸牛是多麼靈巧,甚至能使它避免從非常光滑的垂直表麵上掉下來,在微不足道的附著線上,蝸牛紋絲不動。

為了達到靜態,操作者那笨拙的短腿顯然不敷使用,需要特殊的附加裝置免去滑落的危險,抓住沒法抓住的地方。歐洲螢有這個裝置。他後尾有個白點,用透鏡就可以看出它分成12個短而多肉的附屬體,有時聚攏成一叢,有時伸展成盛開的薔薇花。這就是它附著和運動的器官。如果他想把自己固定在什麼地方,即使是像草莖那樣非常平滑的表麵,隻要開放他的薔薇花,寬寬地打開它支撐自己,就能用黏液把身體附著在上麵。同樣的器官上下開合,是行進的巨大幫助。簡言之,螢火蟲有一架新型殘疾助推器,它在後部裝備著考究的白色薔薇,那是一隻有12根指頭的手,不連在一起,可以向每個方向移動。管狀的手指不抓東西,隻做粘貼。

這個器官還有另一項用途:衛生間海綿擦和刷子。在飯後休息的時候,螢火蟲用他的刷子反複在頭上、後背、兩邊和尾部擦拭,他靈活的脊背使他得以完成這些操作。這個動作從身體的這一端到那一端,細心地、一點點地長時間進行,表明他在操作中獲得了極大的樂趣。這樣用海綿擦拭去灰塵,擦亮自己的目的何在?彈掉少量灰塵的微粒,擦去留在身上的不幸的蝸牛的黏液痕跡,必有目的。在離開已經吃幹淨的軟體動物的浴桶時,衝洗和擦拭之中肯定大有文章。

如果螢火蟲除了會用哥羅仿像接吻那樣捏幾下獵物以外,再沒有別的天賦,那他隻能是普通的蟲子,但他還知道如何像點燃燈籠那樣點燃自己,那是獲得名望的得天獨厚的辦法。讓我們特別關注一下雌性,她們保持著幼蟲形態,在夏天最熱的時候成婚,並發出最亮的光。發光裝置占據腹部的最後三節。在前兩節它是這樣的:垂直的表麵上有一條白色的寬帶,幾乎覆蓋了整個圓拱。第三節上的發光部分很小,僅由兩個很小的新月形標誌構成,或者還不如說是兩個點,它們穿透脊背閃光,從蟲的上下都能看得見。帶子和點發射出明亮的光,是優美的淡藍色。可見螢火蟲的光由兩部分構成:首先是後尾前兩節上的寬白帶,其次是末節上的兩個點。兩條白帶是婚齡雌性的獨有特征,它們是一對最貴重的發光體。未來的母親為讚美婚禮,配上了最亮麗的服飾,她點燃了兩件光輝燦爛的披巾。但在那之前,從卵孵化開始,她隻有尾部樸實無華微不足道的光。全盛時期的光相當於最後的蛻變,蛻變通常表現為長出翅膀和能夠飛翔的形式。螢火蟲的光輝預示著交配期的到來。這裏沒有翅膀和飛翔,雌性保持著卑下的幼蟲形態,但她點起了熱烈的煙火。

雄性的蛻變很完全,他改變體形,獲得了翅膀和鞘翅。然而像雌性一樣,他也在最後一節有暗淡的燈,一孵化就有。尾部發光是整個螢火蟲部族的特征,與性別和季節無關。它從幼蟲的發育期就有,持續一生不變。我們還一定不能忘記,從背部和腹部都可以看到光亮,而那兩條對雌性來說很稀罕的帶子,隻在腹部下麵閃亮。

我的手已經不如過去穩定,眼睛也不再敏銳,但在它們所允許的範圍內,我探察了發光器官的解剖結構。我取下一小片上皮,試著從上麵分離出一半閃光帶,然後把這塊標本放在顯微鏡下。皮上有白色塗層,由非常細小的顆粒物構成,這當然是發光物質。我衰弱的眼睛不允許我對白層做更深入的探察了。就在它旁邊是一根奇怪的空氣管,它那短而明顯的粗枝突然變成一簇灌木狀的細微分支。這些細枝爬滿了發光片,甚至插入其中。這就是全部。

所以,發光過程由呼吸器官控製,進行的生產是氧化過程。白片提供氧化物質,粗粗的空氣管成簇狀伸展開來,向上麵吹拂空氣。剩下的問題是白片是由什麼物質構成的。首選的可能性是磷,這是從化學的角度考慮的。螢火蟲用猛烈的試劑煆燒處理,那簡單的物質就會發光;但就我所知,還沒有人沿著這條線索獲得完全滿意的答案。這裏似乎沒有磷參與,盡管有時用磷光來形容螢火蟲的微光。一定還有別的不為人知的回答。

我們最好討論另一個相關問題。螢火蟲能自由地控製他所發出的光嗎?他能隨意開關或生產它嗎?他有沒有不透明的屏風,能隨意隔開火焰,還是火焰總是暴露在外?這樣的機器是沒有必要的,昆蟲對回轉光有更好的控製辦法。

粗粗的空氣管向發光片增加空氣流,光就增強;同一根管子,按昆蟲的意願支配,裏麵通過的氣流變弱,甚至暫時終止,光就變弱或熄滅。總之,這是一架機械燈,由通到燈芯的空氣量調節亮度。

用實驗可以看到空氣管的運動。我們必須區分兩種情況:一種是燦爛的光華,那是隻有成熟雌性為結婚才做的修飾;另一種是最後一節上小巧玲瓏的弱燈,兩種性別在任何年紀都點著它。在第二種情況下,燈在風的影響下會突然熄滅,或幾乎是突然熄滅。我在夜間捕捉的年輕螢火蟲大約5毫米長,我可以在草叢中清楚地看到光線;然而隻要走錯一點;在附近稍微有些擾動,光就立刻消失,我想要的昆蟲不見了。對點燃婚禮披巾的成熟雌性來說,即使猛烈地驚擾她們,也成效甚微,甚至毫無用處。

我在露天的動物園中飼養了幾隻雌性螢火蟲。我舉槍在金屬網籠邊開了一槍,爆炸對閃光沒有任何影響。光芒持續著,像以前一樣明亮和穩定。我用噴壺在她們頭頂澆了些涼水。動物們沒有一隻關燈,閃光最多有瞬間的停頓,而且不是每次都有。我用煙鬥向籠子噴了幾口煙,這一次停頓更明顯一些。還有一些其他停頓,但持續的時間都不長。平靜很快恢複,燈又像過去一樣明亮。我把幾隻歡蹦亂跳的螢火蟲放在手心,翻過來掉過去地戲弄她們。隻要我拇指上的壓力不太大,光芒就堅持著,沒有削弱多少。在這個階段,配偶就在附近,昆蟲全心全意地熱心於那熾熱的光,沒有什麼更重要的原因能使她完全熄滅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