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記住的教訓(2 / 3)

星期三下午終於到了。化學課一結束,我們就要步行到安格斯去,那可愛的村子坐落在險峻的岩石上。所以,我們穿上了周日才穿的最好的戶外服裝:禮服大衣和高帽。全校都去,我們大約有30人,由一位助教領隊。對於我們就要看到的事情,他和我們知道的一樣少。我們邁過實驗室的門欄,激動萬分。我進入了一個哥特式房頂下的巨大的中心廣場,一座古老而空曠的教堂,人的聲音在裏麵發出回響,光線小心翼翼地穿過色彩斑駁的玻璃窗戶,照進石頭的側壁和玫瑰形飾物。後麵,是巨大的位置升高的長椅,地方大得能容下幾百名觀眾。在另一頭,唱詩班曾經站在巨型煙囪壁爐架上,中間是一張巨大厚重的桌子,已經被化學物品腐蝕了。桌子的一邊是塗了焦油的浴盆,裏麵排列著石墨,並盛滿了水。我立刻意識到,這就是集氣盆,收集空氣的容器。

教授開始做實驗了。他拿起一個大大的長脖玻璃球瓶,從脖子處突然折轉過來。他向我們宣稱,這是一隻曲頸瓶。他從一張卷起來的紙裏倒進去一些像碳粉似的黑色填充物。老師告訴我們,這是二氧化錳,它富含我們準備獲取的氣體,在濃度很高的狀態下,氧與金屬保持著結合狀態。硫磺酸,一種油晃晃的液體,強有力的藥劑,將使氧氣釋放出來。放入這些之後,把曲頸瓶放在點燃的爐子上。用一根玻璃管把它與一個鍾形瓶連接起來,瓶裏裝滿了水,放在集氣盆架上。這些就是全部準備工作。結果是什麼?我們必須等待加熱的過程。

同學們熱切地圍在設備周圍,不能十分靠近。其中有些人充當鼓風輪,光榮地為實驗的成功做出貢獻。他們拉直斜靠在一邊的曲頸瓶,用嘴向爐子裏麵的煤吹氣。我不太理會這些對未知事物的放肆行為。好脾氣的老師沒有理由拒絕他們;但爭著一睹為快的人群卻從來都沒有耐心,他們忙著用胳膊肘使勁推擠前排的人,搶著觀看即將發生的任何事情,即使僅僅是幾條雜種狗打架。讓我們撤退,留下那些多事的人自顧鬧去。在製備氧氣的當兒,這裏有這麼多要看的事情。讓我們盡量利用這次機會,向周圍觀瞧化學家的軍械庫。

在巨大的壁爐煙囪架下,放著各種各樣奇怪的爐子,周圍綁著鐵片條。爐子有長有短,有高有矮,都有小窗戶穿透,用白土封著。這一個,像一座小寶塔,由幾塊不同的部分組成,它們一塊摞一塊,每塊上都有個大圓把手,你要拆散這座紀念碑時,把手可以護著它。一個圓頂,帶著個鐵煙筒,構成了整個建築的頂端,它一定能生成地獄之火,烘烤無足輕重的石頭。另一個,蹲坐著的,伸展開來像一根卷曲的刺。它兩端各有一個圓洞,都伸出一根粗粗的瓷管。我實在想象不出,像這樣的儀器能幹什麼用。尋找點金石的人肯定有很多諸如此類的東西。它們是拷問者的機器,從中撕開金屬的秘密。

玻璃器皿排列在架板上。我看到了不同規格的曲頸瓶,都從脖子的地方彎過突然的角度。除了它們的長嘴,有的還有一根細小的管子從球體伸出。看著吧,年輕人,別胡思亂想這些奇形怪狀的器皿是幹什麼用的。我看到帶腿的玻璃器皿,是深深的漏鬥形;我吃驚地站在那些怪模怪樣的瓶子跟前,它們每個有兩三張嘴,管形瓶膨脹成一個帶有又長又細的管子的氣球。多麼稀奇古怪的一排設備!這兒還有玻璃櫃,裝著好多瓶瓶罐罐,盛著形形色色的化學藥劑。我從瓶上的標簽知道了它們的內容:鉬酸銨、氯化銻、高錳酸鉀以及其他諸如此類的奇怪名稱。在我所有的知識中,還從來沒有像這樣令人討厭的語彙。

突然,轟!教堂裏到處是亂跑衝擠的人群,彌漫著痛苦的叫嚷和哭喊的聲音!我從屋子後麵衝上前去。曲頸瓶在燃燒,向四麵八方噴射著滾燙的硫酸,旁邊的牆上都濺滿了。多數同學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上了一些。一個可憐的小家夥濺得滿臉都是,眼睛裏也有。他瘋了似的大叫大喊。有個朋友比其他人離得遠一些,在他的幫助下,我強行把小家夥拽了出來。很幸運水槽就在附近,我把他拽到水槽,把臉按到水龍頭下。迅速的清洗有了效果,驚心動魄的痛苦緩解了,他重新有了痛感,並且能夠繼續洗滌處理。

我及時的處理肯定幫助他保住了視力。一個星期以後,在醫療洗液的幫助下,所有危險都過去了。我有保持一定距離的意識,真夠幸運的!當我站在那往化學品玻璃櫃裏看的時候,孤立的位置使我保持了所有的聰慧,準備好了所有的辦法。其他人,那些站得離化學炸彈過近,被濺了一身的人都在幹什麼?我回到教學大廳。那絕不是能讓人高興的景觀。老師受損嚴重:他的襯衣前襟、馬甲和褲子都蓋滿了汙點,燒焦成了洞。他很快脫下了那些有危險的衣服。我們中間穿著最漂亮衣服的人借給了他一點穿的,他才能體麵回家。

我剛剛高度讚賞過的高個漏鬥形玻璃器皿站在桌上,裏麵裝滿了氨水。所有的人都流涕咳嗽,用手絹沾著氨水擦拭帽子和衣服上的濕跡。用這種辦法,可以去掉那些可怕的化合物留下的紅色斑點。用一滴墨水顯然就能完全恢複顏色。

氧氣呢?答案再明顯不過,用不著我多說。最盛大的課程結束了。別擔心,這次損失慘重的教訓對我來說,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事件。我進入了化學實驗室,瞥見了那些神奇的瓶瓶罐罐。就上課而言,最重要的不在於教授的內容,掌握好壞的程度,而在於刺激學生潛在的聰明才智,使沉睡的炸藥爆發式覺醒。終有一天,我將獲得自己關於氧氣的認識,它不幸曾拒絕過我;終有一天,即使沒有老師,我還是要學習化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