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陪我去逛園子吧。”季芙拉著她興衝衝地就走。

蘇嫿一見她去的方向是前院,頓時無語,這哪裏是逛園子,這分明是前院看赴宴的郎君嘛。這才午後。

兩人沿著花團錦簇的園中小道,拐進遊廊,正要去前院,就見前方的觀景亭裏有人影晃動。

“是我姐姐和姐夫,噓,別出聲。”

蘇嫿隔著六角雕花鏤空的遊廊木窗看去,隻見季婉拿了一件金絲孔雀紋的披風,踮起腳尖給崔陵歌係上。

溫爾爾雅的郎君往後退了一步,冷淡疏離地說道:“我不冷。”

季婉臉色雪白,揪著那件披風,站在原地,哽咽道:“我們成婚一年,你對我還是如此生分嗎?”

崔陵歌背身,低低說道:“沒有希望,便沒有失望。”

男子說完,身影消失在春日的花影深處,季婉坐在亭子裏,擦了擦眼淚,很快離開。

蘇嫿呆呆地站在原地,身側的季芙臉色也是一片雪白。

原來所謂夫妻恩愛,琴瑟和鳴,竟然都不是真的。

“今日看到的事情,不準說出去。”季芙凶巴巴地威脅。若是讓外人知曉姐姐在崔家根本就不得寵,那日後誰都能來踩他們一腳。

蘇嫿飛快地搖了搖頭。

季婉原是季國公原配夫人所生,生母早逝,父親續弦,好在她性格溫婉,十分的懂得隱忍,一朝嫁給崔陵歌更是直接翻身,現在全家都指著她過日子,隻是沒有想到她與崔陵歌並非是外麵傳言的那樣夫妻情深。

因無意撞破了崔陵歌和季婉的事情,兩人都有些沉默,徑自去了前院。晚宴在即,季國公府在園子裏請了一個戲台班子,備下了十桌席麵,男女分席,有些世家公子已經到了,興奮地圍著崔陵歌。

話題都還在青雲閣昨日的拍賣品上,崔陵歌又取出一些收藏品,請眾人鑒賞,場麵十分的熱鬧,反倒是東道主一直沒來。

直到暮色降臨,華燈初上,季寒執才姍姍來遲。季寒執依舊穿著昨日那件雪月蘭草的鶴氅,臉色蒼白俊美,透著幾分的病氣,慵懶說道:“開席吧。”

眾人表情各異,這季國公府世子真是囂張。他們今日來,一半是衝著清河崔氏,一半是衝著皇陵裏的那位,季寒執雖然富可敵國,可隻是普普通通的世家子弟,如此年輕不懂事,日後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季國公季濂哈哈笑著打圓場:“諸位請入席,今日光臨,令寒舍蓬蓽生輝。開席。”

一番場麵話。十桌席麵都開了,女眷四桌,男眷六桌。園子裏的戲班子也唱了起來。

蘇嫿坐在女眷這邊,見季寒執幾乎沒動筷子,也沒怎麼搭理人,全程懶洋洋地看戲,他那一桌冷清到狗不理,反倒是季國公和崔陵歌那幾桌十分的熱鬧。

不過她也沒怎麼動筷子,隻吃了一點素菜,隻可惜這等席麵上的都是大菜,素菜隻一兩碟,也不如阿嬤做的好吃。

蘇嫿便百無聊賴地聽戲。

原本唱的是喜慶的曲子,不知何時變的哀怨婉轉,穿著紅衣的娘子抱著琵琶,坐在高台上,眉眼勾勒的妖嬈如魅妖,麵色慘白,淒淒慘慘唱道:“天上月,遙望似一團銀。夜久更闌風漸緊。與奴吹散月邊雲。照見負心人……”(注:出自五代:佚名《望江南·天上月》)

那紅衣娘子唱完,滿庭燈籠被風吹滅,天上一輪明月猶如被鮮血染紅,無數黑點從明月上鋪天蓋地地飛來,寒風鼓鼓,瘋狂地撲向園子裏的眾人。

雪渡寒鴉!蘇嫿渾身僵硬,血液凍結成冰,夢裏的血色陰影襲上心頭,扼住她的脖子,將她從頭到腳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