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以術馭人”是大學問(2 / 3)

我對此的解釋是:禦史大夫湯和與我從小玩到大,一起參軍,一起建功立業,可是這個人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喝完酒後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喜歡胡亂殺人,無視國家法度;趙庸雖然是立有大功的將領,但是他私下買賣奴婢,廢壞國法;廖永忠在鄱陽湖之戰時,曾經立下過奇功,但是他為了能夠博取爵位,背地裏曾經托人試探過我的意向,這是我不能容忍的;僉都督郭子興更是不聽主將號令,不守軍紀,功不掩過。

當然很多事情我也不便說得過於通透,隻得安一個“欲加之罪”,算是對大家心底的那份疑惑有個形式上的交代。除了看重分封之人的資曆之外,和大多數領導者一樣,我也憑借個人的感情好惡來決定他們的位次。對於開國功臣,我最為看重的是他們身上所具有的兩點特質,一是他們對我朱元璋的忠誠度,二是他們在我大明王朝體製內的規範度。

我的用心裁奪,顯然讓那些官員感受到了皇權的壓力。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這天下是我朱元璋的,包括他們的身家性命。比如說湯和,是他把我拉進紅巾軍的隊伍中的。我之所以將其貶封為侯,是因為當年他在常州時發過的一句牢騷話。

湯和在鎮守常州時,曾經有事想要向我當麵請示,沒得到批準。或許是心情鬱悶,他借酒澆愁,酒後吐出一段憤懣之語:“吾鎮此城,如坐屋脊,左顧則左,右顧則右。”也就是說,他認為自己鎮守這座城池,就像坐在屋脊上,他幫誰誰就能贏,他要是當時投靠了張士誠,張士誠也能贏。

我太了解湯和這個人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肯定沒有經過思考,可是我卻不能置若罔聞。至少那一刻在他的情緒裏,有對我朱元璋的不滿,也有對他個人處境的不滿。如果每個功臣都懷有這種不滿的情緒,就將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在封侯的同時,還有六個人與其他諸侯同時受到重賞,最後卻沒有撈到諸侯的封號。我本來打算一口氣封三十個侯爵,最後卻剔除了其中兩個人。他們是來自巢湖水軍的汪興祖和早年跟隨趙均用,後來率泗州軍隊投奔我的薛顯。

汪興祖先是被封為東勝侯,可偏偏有人向我告發他是一個犯過錯誤的人,於是我就勢將其從侯爵的大名單裏直接抹去,隻給了他一個都督的職務。第二年,我出兵征伐四川,汪興祖受命戴罪立功,或許是立功心切的緣故,他最終戰死於沙場。

薛顯曾經跟隨大將軍徐達攻取中原,我曾經當著武將的麵誇讚過這個人。我說:“薛顯勇冠三軍,可當一方。”可這個人身上的殺氣過重,經常拿身邊的胥吏、獸醫、火者、馬軍開刀,動輒取人性命。在分封時,我將其封為永城侯,並沒有授予他免死鐵券。沒過多長時間,我又將其發配海南,多年以後才被召還。

為了安撫眾人之心,我強調說,如果你們不滿意我的封賞,可以當麵告訴我,不要在背後嘀嘀咕咕地議論。如果讓我知道,你們當麵一套,背地一套,後果會很嚴重。

我雖然這麼說,可是沒人敢當麵提出質疑。有些人心裏雖有不平,但表麵上還要裝作皆大歡喜。不管怎麼說,這些被封賞的開國功臣都成了我大明王朝的既得利益者。

登上帝位的我並沒有一刻放鬆自己的身心,在我看來,這些文武功臣所結成的關係網過於龐雜,很多時候會讓我透不過氣來。

我也知道,編織這張網的人或許不是別人,正是我自己。十四位濠州舊將中,有十一個人來自濠州的鍾離縣,一人來自定遠縣,他們與我都長於淮河岸邊,同飲一河水。

在地位更高的六位公爵中,除了徐達是鍾離鄉人,李善長、常遇春、馮勝都是來自濠州所轄的定遠、懷遠,而李文忠、鄧愈則來自泗州的盱眙、五河。

六位公爵除了徐達屬於最早一批濠州紅巾軍追隨者外,其他五個人都是從濠州紅巾軍的其他派別、民間或其他社會組織投奔我的。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在投奔我的時候,都要晚於那十四位濠州舊將。盡管如此,他們在大明初建後所享受的待遇卻絲毫不比那些濠州舊將差。

如何掌控這些同生共死的戰友,除了封賞殺伐外,我選擇了最為傳統,也最為有效的手段——聯姻。在我的兒子、女兒成年後,我和功臣們之間的羈絆除了最初刀口舔血的友情以及立國後的君臣之義外,又多了一層關係——親家情分。

皇太子朱標的嶽父是常遇春,李善長的兒子娶了臨安公主,傅友德的兒子娶了壽春公主,而鄧愈之女為秦王妃,湯和之女為魯王妃,藍玉之女為蜀王妃……其中和我朱明皇族最為親善的是徐達,他的三個女兒,分別為燕王妃、代王妃和安王妃。至於年紀稍長的功臣家的女兒,我也主動將她們召入後宮。

至於和我關係並不密切之人,他們也會主動和那些功臣聯姻以求榮華富貴。與此同時,諸位皇子也在娶妻後被我分封到了全國各地,“外衛邊陲,內資夾輔”。畢竟這時候我的軍隊還沒有完全結束統一戰爭,讓皇子們以親王的身份分鎮各地,既是對他們的鍛煉,也是對領兵將領的監控。

徐達、傅友德、藍玉這樣的高級將領幾乎年年在外征戰,但真正的最高軍事統帥並非他們,而是他們領兵所在地的藩王們,也就是被我分封出去的那些皇子們,比如說我那個有野心的兒子朱棣就曾經當過好幾回名義上的統帥。

元至正十五年(1355)夏,濠州城的紅巾軍南渡長江,一舉奠定了大明王朝的立國基礎。那些在江北加入隊伍的勢力與濠州舊部,我將他們視為我的“渡江舊人”,也是我的勢力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