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朝會之時,大臣們必須於午夜起床,要穿越半個京城趕往午門。就在天光微亮、霧靄氤醺中,那些身著飛魚服,腰配繡春刀的殿廷衛士也會天神鬼魅似的緊隨而入,他們手執鑾輿、擎蓋、扇手、旌節、幡幢、班劍、斧鉞、戈戟等等。在冗長的朝會開始之前,這些有權有勢的年輕人,不僅彰顯了我皇家氣勢,更讓我感到體內的熱血瞬間燃燒起來。
這些殿廷衛士,又稱為“大漢將軍”,隸屬於錦衣衛。從表麵看,飛魚服與繡春刀是他們身份的象征。飛魚服端莊儒雅,圖案榮重錦繡,上麵有飛翔的魚,看上去有些龍的風姿,蟒的氣勢;繡春刀則狹長略彎,陰柔輕巧,雖可取人項上人頭,但外觀並無橫暴剛霸之氣。
當然在內廷行走的這上千人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屬於錦衣衛中最為風光的那部分人。在錦衣衛的設置中,有禦椅、扇手、擎蓋、幡幢、斧鉞、鸞輿、馴馬等七個部門,他們負責錦衣衛職責裏“侍衛”一職。
錦衣衛具有巡察緝捕權,下設鎮撫司,從事偵察、逮捕與審問活動,不需要經過司法部門,作為一個獨立部門行使職權。在我早期推行的衛所製度裏,最高軍事指揮機構是大都督府,大都督府負責我大明的所有軍事事務,包括負責內廷安全的禁軍。內廷拱衛司就是負責內廷安全的禁軍之一,屬於羽林衛的一支,也受大都督府管轄。
內廷拱衛司是我身邊最親近的一支隊伍,屬於我的專職貼身衛隊,拱衛司的每一個成員都必須經過我的篩選和審核,包括他的出身,祖上三代是做什麼的,以及所有的親屬關係。這些人對我必須死忠,同時,他的個人能力和心理素質必須達到頂級水平。
大明開國初期,我就是動用這樣的機構來對付自己的政治敵人。內廷拱衛司雖然屬於我的親軍,但他們的官職並不高,拱衛司的首領也隻是七品的官職。我把拱衛司獨立出來,變成親軍都衛司以後,又將指揮使品秩從正七品提升到正三品,提高規格,增加人數——下轄左、右、中、前、後五軍,統稱為“侍衛親軍”,專門負責皇城的守衛工作。其後,就開始大肆地擴充親軍都衛司。
在親軍都衛司裏,儀鸞司和我的關係最為親密,錦衣衛的發端就是從儀鸞司開始的。在胡惟庸案啟動以後,親軍都衛司中的儀鸞司開始慢慢轉換自身的職能,向錦衣衛蛻變。
錦衣衛建立起來以後,交由誰負責,我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選定的錦衣衛的第一任指揮使是毛驤,之所以選擇毛驤,是因為他原先負責的就是儀鸞司。儀鸞司本來是一個不太重要的部門,執掌宮廷禮儀,負責皇家祭祀、巡幸、布宴的籌劃和安排。毛驤借著儀鸞司的層層掩護,從事一些機密活動,監視文武百官的動向。在毛驤的用心經營下,儀鸞司被改造成為一個直接有效的特務機構,成為我在內廷安插的一柄利劍。毛驤在這些人中有一定的影響力,由他訓練出來的隊員,都以誓死的決心捍衛我皇家的安全。
毛驤是定遠縣人,早在我進攻定遠時,他的父親毛騏就帶著當地的縣令歸降於我。毛騏死後,我厚待其子毛驤,將其留在身邊做了親兵衛隊的指揮使。在我大明王朝還沒有正式建立之前,毛驤就已經是檢校中的一員,有著豐富的稽查捕拿經驗,更重要的是他贏得了我的信任。我在將錦衣衛的指揮權交給毛驤之前,交給他一項重要的任務,那就是利用錦衣衛為我大明皇權清除異己,替我找到清洗那些固執難製大臣的突破口。我知道,這種事對毛驤來說易如反掌,兩個字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謀反。和誰謀反呢?和胡惟庸。
於是,原本早已塵埃落定的胡惟庸案又被重新翻了出來,性質也從普通的“擅權枉法”變成了十惡不赦的“圖謀造反”。從洪武十八年到洪武二十三年(1390),短短五年的時間,被胡惟庸案牽扯進來的功臣有一公、二十侯,被處連坐、死罪、黥麵、流放的達數萬人之多,朝中文臣幾乎為之一空。
在這項繁雜的工作中,錦衣衛取得了我的充分信任,隨著手中權力的不斷擴大,他們的分工更趨於明確和完整,錦衣衛的管理機構開始逐步成型。
那些伴我打天下的功臣們已經無法得到我的信任,我身邊新的一批誓死效忠於我的人正在應運而生。最初錦衣衛是蒙著麵紗的,人們無法看清他們的真實麵目。讓朝臣們感到驚駭的,是我對胡惟庸、藍玉等人的清洗計劃會如此的完整和周密。他們不會想到,正是在錦衣衛的協助下,我才得以有條不紊地開始對功臣的肅清工作,可謂行動穩健、準確。
錦衣衛的存在讓我省心了不少,凡是我有心清除的官員,我都會將自己的意圖傳達於錦衣衛,根本不需要走正常的司法程序,這時候外廷的三法司對我來說已形同虛設。
在朝的功臣們雖然每天活得戰戰兢兢,生怕錦衣衛指認自己是某黨某派,但他們畢竟跟隨我出生入死,助我搏得天下,血性和膽氣還沒有被完全消磨殆盡。有的人就算自己赴死,也要拉上錦衣衛做墊背。
幾年後,我已經決定收手的時候,錦衣衛卻如同一匹失去控製的野馬,仍然沒有停止對功臣的屠戮。洪武十八年(1385),毛驤將胡惟庸的親家、李善長的弟弟李存義扯進案子,想順勢將李善長誅殺。但我阻止了他的這一瘋狂舉動,因為李善長在朝中勢力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這時還不到動他的時機。
李善長也意識到我想利用錦衣衛將胡惟庸案擴大化,一旦掀起誅連風暴,他們這些元老大臣將會首當其衝。在這種情況下,李善長聯合朝中一些功臣不斷地向我施加壓力。這些年來,胡惟庸案已牽連進來幾萬人。毛驤真是一個人才,先是找到了胡惟庸的“通倭”與海外番邦勾結的證據;後又找到胡惟庸和北元餘孽相聯係,密謀顛覆我大明。在他的發力下,錦衣衛的詔獄裏早已人滿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