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二年(1499),28歲的王守仁考中進士,“觀政工部”,即在工部擔任一個實習官員。當時明朝的北部邊疆受到瓦剌的侵擾,而朝廷官員都無進取之誌,不敢領軍出征。對這一現狀,心懷報國之誌的王陽明很是不滿,於是向皇上上書,提出八項措施,請求革故鼎新,改革經濟、政治和軍事,增強國力。他的上書得到了皇上的肯定,但八條措施都未施行。王陽明深知空言無益,於是下決心學習兵法,以備將來為國出征。據《王陽明年譜》說:“當時邊報甚急,朝廷舉將才,莫不惶蘧。先生念武舉之設,僅得搏擊之士,而不能收韜略統馭之才。於是留情武事,凡兵家秘書,莫不精究。”以此可見,王陽明學兵法的誌向是成為“韜略統禦之才”。

王陽明讀過多少兵書,不得而知,但從有關文獻的記述看,他至少讀過《孫子兵法》、《司馬法》、《尉繚子》、《六韜》、《吳子兵法》、《三略》、《唐李問對》,而且他對這些兵書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例如,他論《司馬法·天子之義》說:“先之以教民,至誓師用兵之時,猶必以禮與法相表裏,文與武相左右,即‘賞罰且設而不用’,直歸之‘克讓克和’,此真天子之義,能取法天地而觀乎先聖者也。”他論《李衛公問答》說:“李靖一書,總之祖孫、吳而未盡其妙,然以當孫、吳注腳亦可。”他對《尉繚子》的心得是:“巧者不過習者之門。兵之用奇,全從教習中來。若平居教習不素,一旦有急,驅之赴敵,有聞金鼓而目眩者矣,安望出死力而決勝乎?”他還從《六韜》、《三略》中悟到了一條寶貴的成功理念: “古者寓兵於農,正是此意。無事則吾兵即吾農,有事則吾農即吾兵,以佚待勞,以飽待譏,而不令敵人得窺我虛實,此所以百戰百勝。”後來,毛澤東提出“兵民乃勝利之本”的英明勝策,與王陽明的認識神合意同,真可謂“英雄所見略同”。

王陽明最推崇的是《吳子兵法》,認為它的實用價值超過《孫子兵法》,他說:“彼孫子兵法較吳豈不深遠,而實用則難言矣。想孫子特有意著書成名,而吳子第就行事言之,故其效如此。”後來,王陽明帶兵作戰,在戰略思想上取法孫子,而在具體指揮上取法吳子,真可謂善於學習、融會貫通。

王陽明講究“知行合一”,按他的觀點,隻有學習、沒有實踐,不可能獲得真知,那他飽讀詩書,又怎能精通兵道呢?

王陽明當然不會滿足於紙上談兵,一有機會就實踐自己的兵法功夫。他二十九歲時,以欽差身份,奉派去督造威寧伯王越的墳墓。於是,他找到了用武之地,以兵法為統禦之方,進行軍事化管理。他組織民工演練“八陣圖”,讓民工勞逸結合,按時作息,對管理人員,也以兵法約束和指揮。當然,他還會根據實際情況,對管理方法不斷改進。其結果是,在他的領導下,工程的效率極高,遠勝平常。當工程完畢,他對兵法的領悟也就更深了。

此後二十多年,他一直沒帶兵,但並未停止在這方麵做功夫,不僅如此,他還把自己的心學融入到兵學中,練成了自己的“獨門功夫”。後來,當他真正帶兵時,對兵法運用嫻熟,有如神助,屢建奇功。

《明史》說:“終明之世,文臣用兵製勝,未有如陽明者。”但是,從王陽明做功夫的經曆來看,他並不是一個軍事天才,他的成功,隻是證明了一件事:隻要工夫深,鐵杵磨成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