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中其他人的情感也處在海角邊緣狀態。勞馬的妻子離他而去,而他戴著淚痕之珠,守候對妻子的深情。水蛭愛著有夫之婦,明知無力變成現實,還是甘心情願守著他的“青蛙理論”。明珠為愛所傷,在飯店當一名清潔工。她對人冷漠,酷愛抽煙。她的女兒大大有一雙天不怕地不怕的眼睛,性格叛逆。這些年輕人無論事業還是愛情都處於挫敗狀態。如果沒有奇跡發生,他們的生活將一成不變地灰敗下去。他們是被遺忘的邊緣人群,是恒春的海角。
恒春是台灣的海角。這不是一部社會問題的電影,但影片以宏闊而又精細的筆墨寫出了人類在現代社會與文化的困窘處境。諸多社會問題症候式的顯露成為影片蜻蜓點水但又寸鐵殺人的震撼。恒春是一個海邊小鎮,1995年旨在弘揚本土原創音樂的春天的呐喊音樂會在這裏舉辦,但是“我們在地人有什麼享受?在台下跟著吱吱叫,最大的福利就是撿垃圾。”飯店經理說:“現在時代在進步,要有那國際觀念,要有地球村的觀念。”代表主席針鋒相對地回答:“什麼地球村?你們外地人來我們這裏開酒店,做經理。土地要BOT,山也要BOT,連海也要給我BOT,哼,我們在地人呢?都出外當人家夥計。這像是住同一顆地球上麼?”本土的資源被侵占,就像片尾曲所唱的那樣,“那兒風光明媚,溫暖的陽光湛藍的海水”。但是“有錢人連海都買去了,卻不留一點給我們。”因此,這也是一首悲哀的鄉土戀歌。
這不僅僅是對外地人的盲目排斥,而是對文化殖民的憤怒抗議。飯店經理花大價錢請外來的模特做整體行銷,而條件很好的友子沒有機會走秀。日本的歌手受到熱烈追捧,而本地的樂團主唱潦倒到困獸一樣守在家裏。外地人在這裏淘金,本地年輕人卻背井離鄉,到大都市尋找夢想。“我是代表會主席,身高170,體重75,今年60歲。我最大的興趣就是吵架,打架,殺人,放火,而我最大的心願,就是把整個恒春縱火燒掉,然後把所有年輕人,重新叫回家鄉,重新建造。自己做老板,別出外給人當夥計。”
馬拉桑的真名湮沒無聞,倒是他推銷的產品成為他的代名詞。他無時無刻不在推銷他的米酒,利用一切可能的時機,謙恭、禮貌、熱情、周到,工蟻一樣忙碌,嘴不停,手不停,腳不停,從手捧幾瓶樣酒到終於使他的米酒攤占據顯眼的一席之地,終於賣出第一個六十瓶,終於讓樂隊成員都穿上印有馬拉桑的隊服,……這個人看似搞笑,實則有著極為可敬可嘉的成分。他是本土台灣人的象征,生活得很勤懇,很認真,很現代,也很會尋找快樂。奮鬥的代名詞,執著地為夢想而辛苦打拚,很顯然,他將贏得他夢想中的一切,愛情、財富。
執著,是影片所要傳達的最積極的意義。阿嘉的繼父洪國榮執著地要求飯店經理在演唱會上留給本地人的節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水蛭執著地愛著有三個孩子的有夫之婦老板娘,在遭到批評時,甚至搬出他的青蛙理論:一隻母青蛙背上趴著兩三隻青蛙,那青蛙之間沒有爭吵,人為什麼要計較一男一女或者兩男一女的事情呢?茂伯執著地愛著他的月琴,稱自己為國寶,堅持要上台表演,哪怕隻是當一個鈴鼓手,最後他仍將月琴帶上舞台並表演成功。其餘人等,勞馬對離去妻子的執著思念。阿嘉摔碎在大都市的音樂夢想卻在偏遠小鎮複活等。
台灣是世界的海角,地球是宇宙的海角,人類是居住在海角某一處所的脆弱而又渺小的物種。被擱置在茫茫大海上,台灣給人的感覺有一種漂泊無依的蒼涼感。而億萬年前星光的照耀則使人感慨生命的脆弱與渺小。情書裏有這樣一段話:“你知道我們現在所看到的星光,是自幾億光年遠的星球上所發射過來的嗎?幾億光年發射出來的光,我們現在才看到,幾億光年後的台灣島和日本島,又是什麼樣子呢?山還是山,海還是海,卻不見了人。我想再多看幾眼星空,在這什麼都善變的人世間裏,我想看一下永恒。”對世界對人類命運的無力感一下子推到了眼前。關於永恒與當下,夢想與現實,文明的衝突,沉重的肉身與輕逸的靈魂,愛情,關於本土文化等的思考被推至一個極宏闊極蒼茫的視角。這樣的思考超越了暢銷影片的浮豔喧嘩,而轉入對人性的複雜與深邃,對人類命運的哲理思考上來了。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海角七號,它屬於歉疚,遺憾,感傷,懷舊,人性的黑洞,人生的殘酷,永遠找不回來的愛……
《野玫瑰》的悲劇意蘊
《野玫瑰》在影片中也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它在片中反複出現過幾次。茂伯送信路上就是哼唱著這首歌遭遇車禍的,而且在片尾是作為最重頭的元素推出的,茂伯用月琴,大大用鍵盤,水蛭打鼓,勞馬用口琴,阿嘉唱中文,中孝介唱日文,形成了一個極為感人的合唱場麵。此時,超越了種族,超越了各種樂器的限製,達成了文化的融合,也表達了導演許多不言的言說。
《野玫瑰》的歌詞出自德國詩人歌德,舒伯特作曲。以民歌的風格和結構表現了一個看似簡單實則有著悲劇意蘊的故事。歌詞有三段:
“男孩看見野玫瑰,荒地上的野玫瑰,清早盛開真鮮美,急忙跑去近前看,愈看愈覺喜歡。玫瑰玫瑰紅玫瑰,荒地上的玫瑰。
男孩說我要采你,荒地上的野玫瑰。玫瑰說我要刺你,使你常會想起我,不敢輕舉妄為。玫瑰玫瑰紅玫瑰,荒地上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