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活在別人的掌聲中,是禁不起考驗的人
藥山禪師感覺自己快要圓寂了。於是便通知了各方禪人以及要好的朋友,希望再見上一次這些人們。這個消息傳去後,人們從四麵八方趕來,連朝廷也派人來看望。
藥山禪師走出禪院,臉上洋溢著淨蓮般的微笑。他看著滿院的僧眾,大聲說:"我在世間沾了一點閑名,如今軀殼即將散壞,閑名也該去除。你們之中有誰能夠替我除去閑名,我便了無牽掛了。"
殿前一片寂靜,沒有人知道該怎麼幫助藥山完成最後一個心願,院子裏隻有沉靜和焦急。
忽然,一個前幾日才上山的小和尚走到藥山麵前,恭敬地頂禮之後,高聲問道:"請問禪師法號是什麼?"
話一出口,所有的人都投來不解和埋怨的目光。有的人低聲斥責小沙彌目無尊長,對禪師不敬,有的人埋怨小和尚無知,院子頓時鬧哄哄起來。
藥山禪師聽了小和尚的問話,笑著說:"好啊!現在我沒有閑名了,小和尚給我除去了我的煩惱!"於是坐下來閉目合十,就此圓寂。
小和尚眼中的淚水止不住流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眾人把小和尚包圍起來,責問道:"真是豈有此理:你來這裏,連藥山禪師的法號都不知道?"
小和尚看著周圍的人,無可奈何地說:"他是我的師父,他的法號我豈能不知?"
"那你為什麼還要問呢?"
小和尚答道:"我那樣做正是為了除去師父的閑名啊。"
許多人這才若的所悟。
塵世中的人們,追求的大多不外乎兩樣東西:一是名,二是利。對於重視物質的人來說,往往更加重視利;而對於追求精神的人來說,則往往更加重視名。隻有修行到相當高的程度,才能夠完全超脫於這兩者。
名聲有賴於他人的肯定,容易受輿論、時尚、機遇等外界因素支配,因此,古來賢哲多主張不要太看重名聲,而應把自己所可支配的真才真德放在首位。孔子說:"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不患莫己知,求為可知也。"就是這個意思。
實際上,一個成熟的人理應把眼光投向事情的本質方麵,以成就本身而不是其所帶來的聲譽為其事業的真正報酬。熱衷於名聲,哪怕是真實的名聲,也仍然是一種虛榮,結果必然受名聲支配,進而受輿論支配,敗壞自己的個性和風格。名聲還會給你帶來吵鬧和麻煩。"樹大招風",名人是難得安寧的。笛卡兒說他痛恨名聲,因為名聲奪走了他最珍愛的精神的寧靜。
但是道理雖然如此,可是對精神生活有很高追求的人,對名聲的渴望和執著也往往很難去除。明代著名文學家袁宏道曾說:凡從事詩文者,即是"名根未盡",他自歎"畢竟諸緣皆易斷,而此獨難除"。古羅馬曆史學家塔西佗的《曆史》中也有這樣的話:"即使在智者那裏,對名聲的渴望也是要到最後才能擺脫的弱點。"也許正因如此,藥山禪師在圓寂之前,需要更加決絕地斬斷對名的莫須有的留戀。
對名聲,但丁說:"世間的名,隻是一陣風。"莎士比亞把名聲比作水麵上的漣漪,無論它如何擴大,最後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馬可·奧勒留以看破紅塵的口吻勸導我們:"也許對於所謂名聲的願望要折磨你,那麼,看一看一切事物是多麼快地被忘卻,看一看過去和未來的無限時間的混沌;看一看讚揚的空洞,看一看那些裝作給出讚揚的人們的判斷之多變和貧乏,以及讚揚所被限定的範圍的狹隘,如此使你終於安靜吧。"
在禪境中,也有"雲在青天水在瓶"一說,這與"柳綠,花紅"同為想當然之事,但細品之下,其實卻意蘊非凡,暗示一種心靈的解脫與自由。世人曆盡幹辛萬苦獲致高官厚祿,雖為不易,然而地位浮名的重要性,卻怎及"心靈自由"的萬分之一?
參禪的人旨在追求"定"、"慧",能夠收攝心神,意念不亂,必然有定力。有了定力,智慧會如泉湧紛紛而至,世間功名利祿亦如過眼煙雲。世間一切物都是一時借用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實際什麼都不曾擁有。名與利,隻不過是過眼雲煙。借用的名利權位過多,不懂得割舍,身心的負擔就越重,煩惱也跟著增加,就如肥胖的身體,徒增筋骨和心肺的負擔。如能解開虛名的心結,去除自我執念,便能心無掛礙,達"涅槃"之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