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永遠的小霞
冬日的夜晚,風吹在臉上如刀割,我去找小霞。小霞正對著鏡子聚精會神地拔眉毛,我一進屋便坐在床上,黯然地對她說:“真困。”
她關切地問我:“才回來?吃不吃點東西?”
可能是小時候窮怕了,小霞上班後,我什麼時候去她那,屋裏總擺滿了零食,可是我沒有胃口。我也奇怪,以前那麼貪吃?父親去世後,吃什麼都不是很香,吃飯於我隻是一種例行的公式。
小霞嫵媚地一笑,對我說:“不要心事太重。”
我發現小霞與往日不同,漂亮的不同尋常,問她是不是有什麼喜事?
她站起來,拍拍身上的那件紅大衣問我好不好看?
鮮紅的大衣,翻領,在腰間收緊,然後流暢的張開下垂,襯托得小霞有幾分嬌豔,臉上紅暈一片,我問她:“很貴吧?”
她撲哧一笑道:“哎呀,我怎麼舍得買呢?是別人送的!”
紅大衣是女廠長送給她的。女廠長看小霞的銷售業績不錯,出差的時候,給她帶回來一件大衣,還說要把她的侄子介紹給她呢!
我點點頭,說:“她想收買你,並且收買到她家裏去。”
小霞又把紅大衣解開,裏麵一件白色的馬海毛高領毛衣,我上次就見過,沒有什麼稀奇。
小霞指指她的胸,眨著眼睛說:“看這裏,看這裏,是不是高了些?”
白色毛衣下隱藏的兩座小丘陵,我老實地說:“還是老樣子。”
“不會吧,我特意花了八十元買了一件豪華胸罩,說是有按摩功效,會變得豐滿一些,我這個地方太平了。”小霞不相信地把手放在胸前說。
小霞要談個對象,還沒有見麵,怎麼就折騰成這樣,我真受不了,說:
“你真信呀?那是商家騙人的,虧你還是幹這行的。”
小霞把我的一隻手拿過來,欲放在她胸上摸下找找感覺,一本正經地說:“不會的,好多人買,我晚上還感覺發熱,說一發熱,血液循環加快,就有作用。”
我急忙抽出手,笑道:“你幹什麼?我不習慣摸同性。”
“怎麼了?摸我的還不習慣?你準備摸誰的?”小霞自從到工廠後,被熏陶的無所畏懼。
正說著話,外麵有中年女人喊小霞,小霞把門打開,一個燙著卷發,紋了眉,有一雙精明眼睛,紅而圓的大臉,穿藍色呢子大衣的中年女人進了屋,對小霞說:“今晚有一批貨要送到江對岸,你去不去?”
小霞回應道:“不去。”
那應該是小霞的廠長。她對我含笑地點點頭,對小霞說:“那好吧,我安排其他的人去。”
女廠長走了,小霞看我疲倦的樣子,說:“你洗吧,我還是過河。”
我懶洋洋地答道:“說了不過河的,這晚了還去幹什麼?”
“看你眼圈黑黑,很累的樣子,讓你好好睡個安穩覺,免得在一起說不完的話。”小霞說著,挎上黑色的小包,她紅色大衣的背影被門關在黑暗中,高跟鞋在下樓時踩著“蹬蹬蹬”響。我準備倒水洗臉,高跟鞋又“蹬蹬瞪”轉了回來,門被推開,小霞站在門口,對我眨著眼睛,酒渦深深地陷了下去說:“你安心睡個安穩覺,我回來給你帶禮物。”
上次我回沙市,小霞送給了我一個黃色的發卡。小霞上班後總以姐姐自居,忘了比我小一歲,喜歡送給我一些丁丁當當的小物件,不是風鈴便是紮在頭上的裝飾品。
我的手在臉盆裏攪動,對她說:“你去吧。”
小霞放心地笑了笑,紅色大衣裹著她嬌小的背影被門關在黑暗中,高跟鞋敲擊著地板,發出清脆的聲音,每一下都讓我生出莫名的惶恐。
那晚,小霞走後,我倒水洗臉,卻了無睡意。在屋裏找了本《知音》的雜誌,看得心神不寧,總感慌張。我抬頭望窗外的黑夜,黑夜太沉沉,我突然放下書,決定回家,我不想一個人呆在沒有小霞的房間,我需要人陪。我一人在外,慣了孤寂,回家卻希望屋子裏有人,母親和姐姐們穿進穿出,即使不和我說話,我躺在床上耳聽她們漸漸衰老的聲音 ,十分妥帖。
我和小霞擠在狹窄的單人床上,臥談過無數次,沒覺得擁擠,為什麼小霞今晚一個人要拋下我而去?還是那件鮮豔的紅大衣點燃她心中蟄伏的渴望?這個世間給予小霞的溫情太少,一件紅大衣就讓她看到黎明的曙光。如果那晚我不去找小霞,本來她可以不過河送那批餅幹,她還會坐在燈下描眉畫唇,自我欣賞,睡前洗得幹淨。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沉醉於反複在臉上做無用功?睡前畫得如聊齋中的狐仙,再用水洗了,不是多餘?她隻是搖搖頭,在鏡子前故意露出輕佻的眼神,看我一眼,把手中的口紅晃來晃去,說:“我要是不多用下這些化妝品,化妝品能賣得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