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拭目論明清 他的名字叫海瑞(1 / 3)

第五章拭目論明清 他的名字叫海瑞

李連利。資深媒體從業者。從事圖書出版工作七八年,主要從事經管、勵誌類圖書的策劃與寫作,出版過多本專著。自幼喜好曆史、曲藝,近年開始將筆端轉向文史,其專著《他們曾經這樣囧》即將出版。

海瑞是中國曆史上爭議較多的人物之一。找一個形容詞來形容海瑞的話,我看“憤青”最為貼切。因為,他一憤到底,憤得驚天地泣鬼神。同時,憤青這個詞彙情感色彩的轉變,也很符合對海瑞的評價。憤青,這個詞彙出現於上個世紀80年代的歐美。起初的含義與中國的憤世嫉俗非常相似,大多表達了一種對於社會現狀的不滿。當然,憤青行為古已有之,但專門出現專有詞彙則屬上個世紀。

實憤的價值是很大的,可以說推動了人類的進步、科技的發展、朝代的更替。如果不抱怨了,怎麼會有上述情況呢?當然,憤青要多,“糞青”則是越少越好。“糞青”在某些人眼中是憤青的一部分,專指那些不會辯解或辯論不過便口出汙言穢語的人。因為是同音字的緣故,“憤青”也逐漸被貶義化。因此,有必要特意強調一下海瑞是憤青,是一種積極地人生。

海憤青被妖魔化

本來對海瑞的評價在老百姓中間是沒有任何分裂的,老百姓、少部分官吏和少部分精英對其頂禮膜拜,視其為偶像,甚至將其貼在門上做門神。然而,當時光進入21世紀後,在一些所謂的時尚專家、牛犇作家鼓噪下,海瑞的形象則更加撲朔迷離,愈加可惡可憎可憐。然而,這一切都是正常的嗎?顯然不是。

現代中國是一個超神奇的國度,似乎任何正麵人物都要被拉出來,打一頓板子兒或戲謔一頓,如此方能顯示出創新的成果。哎,我實在想象不出這些人要幹什麼:中國曆史上的人和事兒一團漆黑、烏七八糟有什麼好處呢?

綜合起來,對於海瑞的評價有四大觀點(鑒於這四大觀點的持有者或是知名牛作家或是風尚專家,而我卻是一位無名草根,為了不靠“損罵”得名,我還是不點他們的名字了)。

其一,其人除了會罵人之外,別無長物,基本的價值為零。

其二,其人是封建社會思想的衛道士,休了兩位妻子、逼死了一個妾,就連最後一任老婆都死得怪怪的。更無法令人容忍的是,他竟然為了芝麻綠豆一點兒的事兒逼死了五歲的女兒。

其三,海瑞雖是清官,但卻是庸官甚至是昏官。他那套審判理論愚不可及。

其四,海瑞自幼貧窮,身上有著極端的仇富情緒。

對於以上四大觀點,我會在下文進行駁斥。之前,請允許我先講述一下我的夢。那是我在昨天看《八仙的傳說》後做的一個很好玩兒的夢。有人會說,你做夢關海瑞什麼事兒?我的回答很簡單,跑題的事情我是不會幹的。

我有一個夢——夢的覺醒

張果老敲著漁鼓、打著簡版、唱著道情,問曹國舅這世間為何如此昏亂。滿是破衣爛衫的曹國舅跟在倒騎驢的張果老後麵跑呀跑呀。

突然,一個跟頭摔倒在地,穿越到了現在,來到了北京市某某區某某中學。他來了個狗啃屎摔趴在了我的麵前。我大驚失色連忙將其扶起,他抬起了頭問道:請問小仙童,想我大宋為何如此混亂?

學過曆史的我,高聲答道:皇帝昏聵,大臣貪汙盛行。貪官乃亂國之根也!

曹國舅大呼一聲:神人也。

沒了,曹國舅沒了。

曹國舅沒了,我竟也開始穿越了,而且還是和我的同學們,穿越到了宋徽宗那個年代。在開封的一個酒館中,我和同學們把盞狂飲,杯杯濁酒下肚,各有慷慨陳詞。無非是大罵貪官之貪、百姓之苦。

某甲厲聲嗬斥道:不殺盡高俅、童貫、蔡京等貪官,必國無寧日。這個同學名字叫張邦昌。

某乙也哭訴道:是呀。今日我等上書,必已死諫之。這名同學名叫秦檜。

我在旁也怒道:我等,一起赴死。

畫麵一轉。出現了畫外音。啪啪啪。

原來是我們三個人在午門前被摁倒在地,褲子被拖到了膝蓋處,正在接受著暴打。打我的都是我的同學,其中還有個女的。好羞。

經過這次暴打後,張邦昌首先變了,他開始變得與童貫等人為伍。其後,秦檜也變了,開始醉心書法,每日與蔡京談詩作對,最終成為一代書法家兼超級漢奸。唯有我,不改初衷。靖康之變後,我和同學秦檜兒一起跑到了杭州,在那裏我見識到了什麼是花花世界,美女、金錢,還有我最愛的曲藝,喔,我太愛了。為了滿足我的這些愛好,我也開始喜歡錢了。雖然,我反對秦檜陷害嶽飛,但卻更反對不讓我玩兒的那些刁民與毫無人性的清官。

張邦昌自己當了大漢奸做了偽皇帝;秦檜則成了貪官的代名詞;而我則成了眾多快樂逍遙的小貪官。活到了80歲的我很是滿意自己幸福的一生。抱著曾孫笑道:“孩兒呀,你長大了要做什麼呀?”

曾孫擄著我的胡子嗲聲嗲氣地說“祖爺爺,祖爺爺,我要當清官,把世間的貪官全都抓起來!”

孫子兒一聽,罵道“畜生,你還想當清官!莫不是想一輩子受窮嘛,沒誌氣!”

聽罷曾孫的話,我良久無語。入夜,圓月當空照,我心淚兒流。一陣激動後,我舉杯邀嫦娥,舞劍在當庭。我是不禁感慨萬千,便賦詩一首:

一切如夢,切不可較真。古人就算做起那梨花體(夢嘛,就算用下半身寫作也無所謂),你也勿矯情。

很簡單,這一切都是夢。

少年時,我也曾意氣風發,大批貪官。

恨不能一夜之間叫這些家夥消失。

工作後,有的人因為房子、有的人因為快樂、有的人因為愛人,開始動起了歪腦筋。

發票上做手腳,公務上動腦筋。

這之後,有的人明白了:清官未必是好官、能吏,清官未必會得到好報,未必會贏得眾人的理解和歡呼。相反,貪官們則逍遙快樂。

再之後,有的人加有的人成了我們。我們的思想都歸於一處,從心底裏發出了呼喊:啊!理解貪官吧。

再再後,麵對著世間萬千,我們覺得:啊!人生!你是多麼的無奈。啊!人生!人不為己,TMD天誅地滅!

再再再後來,我們瘋狂地貪著——名譽、錢財還有女人。

最後,我們不但要貪還要給自己立塊大牌坊,上寫四個大字:兩袖清風。

哦,人生就是如此。曆史不過如此。

曾幾何時,我們對於清官非常地崇敬。而如今,戲耍的鞭子卻落在了曾經的偶像身上。偶像沒有變,變的隻是我們的思維方式。世間少有人真的能做到:赤條條的來,幹幹淨淨的走。然而,海瑞做到了。他是一位倔老頭兒,生得渺小,死得偉大。他留給世間的是一種純純粹粹的精神偶像。也許,他就是名著《堂吉訶德》中的那位可憐的小老頭兒,然而,我們卻應該對他懷有深深的敬意。

赤條條的來,幹幹淨淨的走

當1514年,海瑞降生在海南省瓊山市的窮家庭中時,他赤裸裸的紅色身體,讓人覺得他和其他嬰兒沒什麼兩樣。我們所有中國人在剛一出生的時候,都是那種顏色——紅紅的。然而,當1587年,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他,伸出骨瘦如柴的手,堅定而有力地說出:“明天,你送六錢銀子到兵部”的時候,時代作證、人心為憑、蒼天作證:他很幹淨。

他可以堂堂正正的說一聲:我對得起百姓對我的愛戴。西去之後的他,得到了真切的評價:商人罷市、農人罷耕,扶相百裏以哭號送葬。

曆史有時候非常公正。能夠獲得當時當世百姓的如此評價,海瑞死得其所。因為,真正能夠評價他的唯有兩者:其一,普普通通的草根百姓,普通到將相王侯一個手指頭就能碾死;富賈巨商一兩銀子就能砸死的百姓;其二,他自己的心,他自己的理想。也許,在今人看來,他的理想過於虛幻、過於理想化,然而,毋庸諱言,人總要有點兒精神的,有並且能堅持到死而不改更該令人欽佩。

人生在世不能得到所有人的認可,普通百姓愛戴他,而百姓的對立麵貪官汙吏以及被潛規則化了的人們必然會在他身前、身後說出各式各樣的言談來。他生前,恐怕就已經聽到過雀叫鴉嘶,可他必定揮手而笑後依然固我。在其身後的423年裏,也有人時不時地跳出來橫加指責或者戲謔一番,然而,正如俗語說得好:人心不可欺,人心不可辱。

海瑞!終將在外來仍是一座豐碑。因為,能夠做到:赤條條的來,幹幹淨淨的走的人雖不是鳳毛麟角但也確實是不多見。

當有的人翻檢史料的時候,看到“誌大才疏”四個字後,便似如獲至寶班的大加品評。

當有的人看到“庇奸民,魚肉搢紳,沽名亂政”的時候,更是感慨萬千。因為,在他們的眼中,今日之刁民之所以沒有被送到精神病院去,就是因為許多人心中有著“海瑞精神”的存在。

當有的人發現海瑞的學曆其實很低時,便恥笑他的智商。然而,智商與學曆卻並不能畫上等號,學曆更與品德無關。否則,也不會出現這樣一種情況:有的人雖然貴為教授,卻被人呼之為叫獸。

當有人發現連皇帝都斥責他為“迂戇”時更是得意洋洋。然而,這種行為很可笑,我們可愛的萬曆皇帝在後人的眼中是位十足的不作為之君,許多人都視其為昏君。可抓住他的評價揶揄海瑞的人們,不知為何獨獨對他的這個舉動表示認可。其實,是他自身首先認定了海瑞的評價,從而,看什麼都覺得很可笑。

海瑞有些像堂吉訶德,為了自己的理想,可以在現實生活中橫衝直撞,不管什麼潛規則是否存在。對於今天的我們來說,五百年前的海瑞也許很不完美甚至是殘缺,然而,正如缺了胳膊的維納斯被人視為美的象征一樣。一個殘缺的偶像,同樣是偶像。即使,他毫無價值,僅僅一個對於自己夢想的堅持一點,就足以讓我們為之欽佩。現在,我們就用較短的篇幅來介紹一下海瑞的生平。因為有的地方會重點敘述就在生平內簡短說明了。

公元1514年,也就是大明正德皇帝九年,在我們今天的海南省瓊山市的一個普通家庭呢誕生了一位幹幹靜靜的小男孩兒。他和所有人出生的時候都一樣——赤條條的,除了自己的軀體外沒有任何金銀財寶。可他的一生卻注定要和金銀財寶鬥爭到底。

海家在海南算得上一個知名家族,因為,他的幾位叔叔大人都是進士或舉人。可偏偏他的父親和他卻很鬱悶,因為,他們考來考去卻總也考不中。還好,海瑞的父親臨死前考中了個秀才,那個時侯我們的倔老頭海瑞先生剛剛四歲。海瑞的幾個叔叔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海瑞和他的母親生活非常艱苦。海瑞考到了20多歲連個秀才也沒有考中。為此,近年來一位非常知名的明史作家便揶揄起了我們的這位倔老頭。

說什麼“智商實在有限,水平就擺在那裏”“沒辦法,人和人不一樣”等等諸如此類的話。其實,考不中秀才就能說明智商低嗎?恐怕不能吧。至少在李時珍身上,我們的那位作者大人就沒有用到這樣的筆法——考不上,你有什麼辦法?考試成績高低與智商高低沒有必然聯係,正如八股寫得好與當個清官、當個好官沒有必然聯係一樣。同樣,能力和品德也沒有任何關係,正如大詩人高適寫的詩很好但為人卻不怎麼樣一樣。

無論如何,倔小夥兒海瑞從十幾歲開始考,考到倔青年28歲才考中了秀才,繼續再接再厲吧,終於到了倔壯年36歲那一年,他考中了舉人。當了舉人就有了做官的資本,或許出於家境的原因,或許出於對自身考試能力的不自信,海瑞並沒有繼續考下去去考進士而是直接去吏部報到。

舉人當官兒比較難,其難點就在於等和靠。等就是等著哪個地方官員短缺或吏部下達任命通知書,可這等沒準兒就要等個幾十年。靠運氣,舉人能當的官一般都很低,能當個縣令就非常幸運了。除了這兩點外,曆朝曆代對於官員的長相還有一定的要求:殘疾同胞斷難被選中、模樣長得太難看的同胞也會被掃地出門。好在最後一點,海瑞還沒有任何問題。可偏偏前兩點出了問題。

海瑞在報到之後的第五年得到了福建省南平縣的教諭一職。這個職位與其說是官不如說是吏,因為它屬於“不入流”一級,而這一年他41歲,離生命的終結還有32年。

海瑞成了教諭之後,僅用三年的時間就把縣學(類似於我們今天的教育部)搞得井井有條。之前的請假不寫假條、擅自逃課等現象在海瑞的鐵腕治理下逐漸絕跡了。學生們以及工作人員都知道了海瑞的脾氣秉性,是懼怕又欽佩。他是不拿百姓的一針一線,一瓦一草,這讓許多窮學生和家長們大吃一驚。這位海教諭可與之前的大不相同。教育局雖然是窮衙門,在那個時代,教育係統又沒有產業化縣學不能開校辦企業,純粹的靠上級撥款,所以上到教諭下到學生都比較窮。

但每個人都知道,大凡你是個帶頭銜兒的就能撈到好處,教育也不例外。大錢沒有小錢兒總是有的,小錢兒沒有好吃的總是有的。如果能趕上哪位富戶想讓自己的孩子生活得更好些、吃小灶,那孝敬的東西也能值得上一年的工資。可海大人通通不要。他是純粹按照法律法規來,從不拿不是自己應得的那份兒。

這位大人對待自己的上峰也從不逢迎拍馬,一切都按照法律法規的規定,沒有規定的就按照自己對於知識的理解自主決定。有一次知府來巡查,海瑞帶著兩個助手來迎接。海瑞按照教育官員不下跪的潛規則(孔子從事過教育工作,另外,官員之前也是當過學生的。所以,對於老師來說除了皇帝以外,見到一般官員都不必下跪。當然,誰給誰下跪並無成文規定,一切都是潛規則而已)竟然沒有給知府下跪,結果兩名助手下跪,站在他們中間的海瑞就像是比架子一樣。由此,知府大人賜外號“筆架山”。

做了三年的教育,44歲的海瑞浙江淳安擔任知縣。對於這一點,我們不能不說,在大明王朝的中下層官吏的選拔上,也並非昏暗無比。要知道,世間連升六級的情況還是比較少的,海瑞卻做到了。也許,海瑞自己並不知道自己日後會創造奇跡,但我們卻不應該再為後來的事情驚愕了。因為,在這裏他已經創造了一個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