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那次晚宴以後，牛小米就更加忙了。TTK第二工廠的順利投產對他來說是一個很不好的消息。豐田汽車公司已經在日本《朝日新聞》上發布消息，準備在中國地區現地采購汽車零配件。供應商的導入工作不日將全麵展開。高橋尚武給牛小米下了死命令：年內必須拿下豐田汽車第一款訂單。這給了牛小米巨大的精神壓力，時間太緊迫了，雖然這大半年牛小米在公司的改革卓有成效，業績斐然，但距離他的要求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他提出的全新的品質方針和經營理念在實際工作中並沒有完全達成。更為嚴重的是，公司在他的整頓下，一些在重要崗位上混日子的管理人員紛紛下課。除了他親手招進來的馬超生以外，似乎找不到一個貼心的人。
然而，馬超生這樣一個呆頭呆腦的人，一進廠就沒有讓人看到希望。他可以信賴，卻不能委以重任。他能吃苦，任勞任怨，卻不具備敏捷的思維和智慧的頭腦。作為ISO/TS16949推行委員會的主任，讓他給員工上一堂基礎培訓課都滿臉通紅，結結巴巴。牛小米就坐最後一排聽馬超生講課，心裏真為他著急。下了課，牛小米劈頭蓋臉就把馬超生罵了一頓。馬超生是牛小米親手招進來的，他要是幹不好，不是給廠長臉上抹黑嗎？馬超生等牛小米罵完了，提出想去車間搞技術，搞培訓需要方方麵麵的知識，他怕搞砸了。牛小米把馬超生的肩膀一拍，叫他想都甭想，不要臉也要上。
牛小米有時候也覺得重用馬超生是一個錯誤決定，這種感覺隻要一產生牛小米馬上就扼殺它。他認為，馬超生是一個有向心力的人。他願意把機會留給一個有向心力的傻瓜，而不是一個有離心力的聰明人。實際上，牛小米重用馬超生，也是藏有私心的，他需要自己的隊伍，他向上攀登的腳步，需要別人的肩膀來支撐。馬超生，就是一個願意為牛小米貢獻肩膀的人。
馬超生是在陝西漢中自家的菜園地裏看完牛小米寫來的掛號信的，當時馬超生正拿著糞瓢在給茄子苗施肥，他懷孕五個月的老婆在兩百米以外的地方扯著嗓子喊：“超生，東莞的信。”馬超生自從被TTK公司開除以後，就像空氣中的一顆塵埃被人們遺忘了，有誰還記得這個為了相親引發事端的人呢。馬超生激動地折開信封，開頭三個字“馬老弟”就讓他心頭一熱。他一字不漏地給老婆念了一遍。老婆問馬超生這可咋辦。馬超生又問老婆咋辦。老婆又問馬超生過去了一個月開多少錢，馬超生說要問問牛小米。於是馬超生在老婆的帶領下來到鎮上給牛小米回了電話。
牛小米讓馬超生來東莞在他手下幹。馬超生說已經結婚了。牛小米說兩個人一起來。馬超生說老婆懷孕了。牛小米說等生完孩子再過來。馬超生說這麼大的事得和老婆商量。馬超生老婆路萃萃最關心的是去了東莞開多少銀子。牛小米說包吃包住先給兩千五。路萃萃一算，一個月兩千五，一年三萬，比在家種紅薯強幾倍。當即就表示“中”。馬超生問媳婦肚子裏的孩子咋辦，媳婦說女人哪能讓孩子給憋住，在哪生不是生，去東莞唄。
別小瞧了馬超生媳婦路萃萃，可不是一般的農村婦女。長成那個模樣也挺不容易的，就不多說了，關鍵是她的思想還停留在文化大革命時代，讓人目瞪口呆。有一次公司搞拔河比賽，馬超生把上衣脫下來和一堆衣服放在一起，回去以後老婆發現衣服上有長頭發，非說他在外搞了女人，要死要活的。馬超生怎麼解釋都沒用，隻好把牛小米請上門調解夫妻糾紛。路萃萃要馬超生當著廠長的麵，保證不在外頭搞女人，好好賺錢，隻對她一個人好。馬超生就真的按媳婦的意思保證了一遍。牛小米覺得好笑，就這麼個木訥老公，還擔心她在外搞女人哩，真要有女人給他搞，那真是謝天謝地，八輩子修來的福氣。牛小米紮紮實實地領教了大西北女人的厲害。
又有一次牛小米請屬下的管理人員去體育館遊泳。馬超生本來不想去，有人就激勵他：“牛廠長請客，大家都去，你一個人不去什麼意思啊？”馬超生無奈就去了。到了遊泳池邊上，大家都跳下去遊泳，隻有馬超生一個人站在邊上不肯下水。都叫他下去，他就是不下。有人就爬上岸趁他不注意在背後一推，撲通一聲，馬超生掉到水裏了。掉到水裏的馬超生沒有和大家一起遊泳，而是急急忙忙爬起來往更衣室跑。大家覺得很奇怪，就有人跟著他去更衣室看個究竟。這一看不要緊，一個永世流芳的笑話在馬超生羞紅的臉上得到了印證。
跟著他去的那個人眼淚都笑出來了。再不采取措施有可能會笑斷氣。牛小米關切地問發生了什麼事，那個人斷斷續續地說：“章，章，有章。”
“什麼章啊？”大家的好奇心一下子上升到了極限。那個人等氣喘勻了，忍住了笑，說：“馬主任那地方蓋了一個章。專用章。”
一個家夥一個蹌踉，掉到水裏去了。額的神啊！這樣的事,怎麼可能發生在繁榮娼盛的東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