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在拉皮條的過程中,我跟一個叫橫勾浩一的日本小老頭建立了良好的外交關係。橫勾浩一在日本本社混了差不多三十年,還是個普通技術員。在日本本社,屬於最底層的員工,沒有人把他當回事。可是一來中國情況就大不相同了,社會地位立馬提升五個檔次,有時候看到女孩子在他麵前發嗲,我都不忍心告訴她們,這老頭,就一進口垃圾,還跟撿了個活寶似的。
橫勾浩一除了工作上的事務以外,在長安的活動全仰仗我的關照。可以這麼說,沒有我,他在長安基本上兩眼一抹黑,寸步難行。他來中國兩三個月了,隻會說兩句中文,一句是“你好”,一句是“小姐”。不過老頭子挺有意思,動不動就號啕大哭。有一次我帶他去“哢哇依”K歌,唱得好好的,他突然把話筒一扔,跪在地上抱著一個小姐的腳哭得天崩地裂。我以為他發酒瘋,把他從地上撿起來扔到沙發上。問他是不是見到卡爾·馬克思了。他叫我別管,讓他哭。一群小姐熱情地圍了過來,有的給他用熱毛巾擦臉,有的用湯勺喂開水給他喝,有的給他講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沒水喝的故事,過一會,老頭子又喜笑顏開地點了一首鄧麗君的《甜蜜蜜》。跟著一群小姐邊唱邊跳。後來我問他是咋回事,他說他五十歲了,沒有受過這麼高規格的待遇。不僅中國姑娘對他好,就連酒店的服務生也把他當首相,上個月他去深圳買日本食品,在蛇口一家酒店上廁所,有個男的居然在他拉尿的時候給他捶背。他覺得隻有在中國,他才活得像個人樣,他被這種感覺充昏了頭腦。
在日本,像橫勾浩一這樣生活壓抑的人很多,他們下班以後一般不會馬上回家的。回家早了,顯得這個人工作很輕鬆,在公司裏不被重視,鄰居看到會沒有麵子,他們通常是找一個小酒館消磨時間,喝兩三個小時再回去。這樣就給別人造成一種錯覺,這個人早出晚歸,挺上進的。從這一點來說,以務實著稱的日本人,其實骨子裏是極其虛偽的。這些所謂的中產階級,實際上也是分了很多層次的,像橫勾浩一這樣最底層的,最大的願意是有機會派往其它國家工作,譬如中國、越南、印度、南非等國家。這樣可以獲得更大的自由與尊重。尤其是這些國家泡妞成本極低。在東莞吃個快餐要兩百塊,在越南,五十塊一碗(晚)的愛情到處有售。換成日本,試試,就橫勾浩一這層次,去不了幾次就傾家蕩產了。
你說,他們怎麼舍得回去?
但不回去是不行的,老板不會傻到付他幾萬的月薪讓他幹中國員工可以幹的活。TTK公司屬於三來一補企業,顧名思義,來資金、來設備、來技術,補充勞動力。有消息稱,這次從日本本社派來的十多名技術員,技術傳授完畢以後,絕大多數都要如期返回日本,隻有個別技術員會留在TTK第二工廠,應對生產上遇到的技術難題。消息一放出來,橫勾浩一就緊張起來,這意味著他的好日子要結束了。作為他個人而言,留下來的心願比任何人都要迫切。實際上要留下橫勾浩一的可能性極小,他年紀大不說,主要是他在本社的人際關係不好。他不止一次地讓我給他想辦法。我找了趙一鳴好幾次,希望趙一鳴在他的出差報告上給個“優”。這樣興許還有點機會。身為製造部的次長,趙一鳴在對這一批日本技術員的去留問題上有重要的參考意見。趙一鳴經不住我的再三遊說。答應在鬆本嚴部長麵前給橫勾浩一美言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