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心放在當下,如何做,做什麼?王川的回答是:“利用生命每一刻來轉化內在。”人們為未來奔忙,多半有具體的名和利作為目標。精神的追求自然也可以設立某種目標,但是,精神性的目標隻是一個方向,它的實現方式不是在未來某一天變成可見的現實,而是作為方向體現在每一個當下的行為中。也就是說,它永遠不會完全實現,又時刻可以正在實現。因此,把心從未來收回到當下,也就意味著把心從外在的名利世界收回到內在的精神世界。王川的淡泊名利,在美術界有口皆碑,而死亡這位導師的教導使他更加看清了名利的無價值,更加堅定了生命的精神性目標。他曾是一個基督徒,後來又潛心佛教和禪定,不過,在我看來,這些都隻是形式,他始終在做著同一件事,就是他常說的“轉化內在”,從而讓生命充滿內在意義。他深切感到,對生命的正確思考和深度體驗是實實在在的、最高級的、不可估量的東西,擁有了這個東西,就“身在黃金島,何須尋凡石”,不必在乎世俗生活中的得失了。
對於作為藝術家的王川來說,繪畫也是“轉化內在”的一種形式。從他一些個展的主題,例如“生命的指標”“精神生活的手稿”“塗畫的覺醒”,我們亦可看出這一點來。他畫抽象水墨畫,隻是出於內心的需要,與中西文化優劣之類的偽命題毫無幹係,最反感那種“自我東方化”的民族主義情緒。他批評中國畫家頭腦裏裝了太多與藝術無關的事情,使得藝術本身變得很弱。麵對空前熱鬧的大陸藝術界,他寧願“徹底將自己變成局外人,變成什麼都不是的人”,背著行囊四處漂泊,在漂泊中脫光身上虛假的文化盔甲。當他孑身一人漫遊在喜馬拉雅山麓生機勃勃的叢林之中時,他如此告慰自己:“我最滿意的不是我畫出一點抽象藝術之美的作品,而是我獲得的一種生活。”
從這部書稿中我第一次知道,就在2003年他常給我打電話的那段時間後不久,他卜居的小漁村遭受十二級颶風襲擊,而他在那裏辛苦畫出的一百五十多幅水墨畫被雨水浸泡成了紙漿。遭此劫難,他在日記中平淡地寫道:“消融於生命自身之中的生命,乃是無限豐盈的自足。當下,水墨畫被水弄濕的講法已經無聊至極。隻好隨它去。”
仍讓我用王川自己的話來結束這篇序言吧:“開始的時候,什麼都不會來,中間的時候,什麼都留不住,最後的時候,全部都在。”那最後的時候全部都在的是什麼?他如是說:“精神與世界不曾分離,天空與大地、生命是一個整體。”
在確診患了中晚期胃癌的那個時刻,王川向自己預言:“此時,我的人生又是一次開始。”信哉。
2007.9
把心放在當下,如何做,做什麼?王川的回答是:“利用生命每一刻來轉化內在。”人們為未來奔忙,多半有具體的名和利作為目標。精神的追求自然也可以設立某種目標,但是,精神性的目標隻是一個方向,它的實現方式不是在未來某一天變成可見的現實,而是作為方向體現在每一個當下的行為中。也就是說,它永遠不會完全實現,又時刻可以正在實現。因此,把心從未來收回到當下,也就意味著把心從外在的名利世界收回到內在的精神世界。王川的淡泊名利,在美術界有口皆碑,而死亡這位導師的教導使他更加看清了名利的無價值,更加堅定了生命的精神性目標。他曾是一個基督徒,後來又潛心佛教和禪定,不過,在我看來,這些都隻是形式,他始終在做著同一件事,就是他常說的“轉化內在”,從而讓生命充滿內在意義。他深切感到,對生命的正確思考和深度體驗是實實在在的、最高級的、不可估量的東西,擁有了這個東西,就“身在黃金島,何須尋凡石”,不必在乎世俗生活中的得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