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晉商的管理製度 家長製:錯過了票號改組銀行的機會(2 / 3)

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身為北洋大臣的袁世凱曾邀山西票號加入天津官銀號,山西票號婉言拒絕。第二年(1904年),戶部尚書鹿鍾霖奉諭組建大清戶部銀行,鹿為借助山西票號實力,主動邀請山西票號入股,並提出由票號出人幫助組建。但山西票號的個別主持者們看不清金融局勢的發展變化,擔心受製於官,對號權不利,卻不考慮組建銀行的重要意義;雖然北京分號的許多掌櫃躍躍欲試,但無總號指令便不能“輕舉妄動”,結果坐失機緣。

不久,戶部銀行改組為大清銀行,仍是官商合辦,本金高達1000萬兩,分行35處,遍布全國主要城鎮。大清銀行再次邀請山西票號參股,山西20餘家總號竟無一家響應!結果,山西票號始終未能參與國家銀行,失去了一次改組銀行的有機時機。

改組為銀行,這件關乎整個票業乃至晉人未來的大事,在這種缺乏活力的製度麵前,一次又一次被延誤。

讓我們分析一下製度的缺陷如何造成這樣的結局。上情可以下達,是這種製度的長處,可以保證總號對各分號的有效統轄,尤其是總經理的決策能夠貫徹執行;但是下情難以上達,卻是這種製度致命的弊病。

一家票號不是一個人的票號,如果不能夠集思廣益、集合眾人的智力、共謀發展,是難以真正“做大”和持久的。而下層在任何時候都是大多數,是最有發言權的,忽視了下層,實際上等於斷了根,上層也是不能生存的。

票號的下層就是分號和夥計,不僅人數上占了絕對的大多數,他們所做的業務幾乎是票號整個業務的全部。在總號直接做的業務量很小的情況下,分號的重要是不言而喻的。但分號隻有聽命總號的權力,而沒有參與重大決策甚至建議的權力。這樣,總號的決策者們,躲在晉中小縣城和山村中所作出來的決策,往往就和通都達邑甚至海外市場的變化相差很遠,有的甚至格格不入。

就說辦銀行,無論京都及各地分號怎樣籲請,總號的決策者們就是不為所動,奔走呼號者沒有決策權,到頭來隻是徒然。與其說這是人為之誤,不如說是製度之弊更為確切。

票號的管理者有一種錯覺,他們不認為進賬銀子的日益減少是由於票號本身的弊病所致,而錯誤地認為是承攬官款業務未做到家。因為票號的輝煌,幾乎全是官款的傑作。所以,這些決策者潛心盡力所為者,依舊在繼續結交官吏上,而不是研究金融市場的變化。他們深信,過去結交官吏可以包攬大宗官款業務,現在乃至將來永遠會這樣做。

他們認為此時的危機與“長毛作亂”一樣不久會過去,虧損甚至撤莊會隨著時局平穩而好轉和恢複。卻不知此一時彼一時,處於外國銀行和大清銀行的兩麵夾擊之中,票業已處於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若不斷然變革,連補救的機會也沒有了。而他們隻憑已經過時的經驗,就想應對危局,後果就可想而知了。

辛亥革命後,大清銀行按照成例進行清理,但其他商辦、官商合辦的銀行都恢複營業,及早加入銀行股份的江浙商人就沒有遭受太大損失。山西票號坐失參與國家銀行的機會,實在是無可挽回的失誤。

自清政府倒台,北洋軍閥政府登台,曾執金融牛耳的山西票號在痛失變革圖存之機後,至1921年,日升昌、蔚字五聯號等20家票號總號倒閉、清理、改組,所在各地分號盡數撤銷,唯有喬家大德通、大德恒、渠家三晉源和大盛魁的大盛川保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