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在冷大爺家住了四天，村裏就給收拾好了房子。那兩間房子沒有院子，緊靠村裏小學，實際上就是小學的兩間房子，改造了一下就給了冷東雪。冷東雪搬過來那天，貧協小組長冷長公，文書冷管烈，民兵連長冷小兵，小學校長楊洪國一起在這裏喝了酒，算是給冷東雪接了風。數落了一番，冷東雪是個晚輩。冷長公是祖爺輩，看樣子快七十歲了，臉上滿是皺紋，不時捋著花白的胡須。他們很敬重這位長輩，一言一行都看著冷長公的臉色。校長不是這村的，是一個公派教師，吃公家糧的。冷小兵是一個複退軍人，據說參加過抗美援朝。那個名字還是在部隊裏首長給起的。小兵當兵時個子很矮，也沒個大名，花名冊上是二愣子。當了二年兵，憑那點資本，就一直在村裏行走。論起來也高著冷東雪一輩。冷東雪心裏想，回到這個老家，不是兒子輩就是孫子輩。在這些人麵前，先自就矮了半截。話不敢說，酒也不敢多喝，還得裝出謙恭的樣子。一桌子人隻顧喝酒，卻不管冷東雪的感受。冷東雪也感到十分無聊。
其實，冷東雪還是感到了一種溫暖，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別樣的溫暖。那個爺爺冷長公麵孔慈善，和藹可親。等幾杯酒下肚後，話就稍微多了起來。他還是想說說冷管權，看了看冷東雪說道：“這孩子回來了，說不上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我們老冷家就出了管權這個大官，怎麼就遭到這個下場呢？別人不了解，我們冷家屯的老少爺們誰不知道，管權為革命為全縣人民做出了那麼大的貢獻，我不理解，他怎麼就是走資派，還是什麼叛徒？這孩子來了，我不希望孩子受多大累，畢竟從小在城裏長大，吃不了那些苦。楊校長，我看就到你那裏安排個差事好了。”
楊校長馬上點頭道：“要得，我那幾個老師，還沒個高中生呢！”
冷管烈笑著說：“這樣好，隻是文革小組那裏得說一說。”
冷長公說：“說是要說的，我去說。”
二愣子冷小兵是個二百五，造反派裏也插一腿，他乜斜著眼看冷長公，礙於長輩，也不敢造次，就轉著彎子說：“最近，上頭抓得很急，要求運動深入再深入，在這個時候恐怕……”
冷長公回了一句說：“你就事事兒多。一個娃子，他有文化，我們要他為村裏做點好事兒，有什麼可怕的？你也不用成天跟在他們後邊屁兒顛。這個樣子下去，不弄出些事兒來才怪呢！”
冷小兵心裏來氣，就沉不住氣說：“你這是蠱惑人心，小心有人造你的反。”
冷長公說：“我怕個球？老子三代貧農，擁護共產黨，熱愛毛主席。你造我什麼反？”
冷小兵咽了口唾沫，伸了伸脖子，沒有再說什麼。他知道村裏這個活祖宗不是個善茬，弄不好挨他一耳光也是白挨的。
冷東雪覺察出了一種火藥味，他低著頭，誰也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