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飄然而至。午夜時分，冷東雪推開房門，看到是一個潔白的世界。那飛舞的雪花，一朵又一朵像是漫天的蒲公英，又像是無數幼小而不可名狀的生命，在蒼茫的夜空中顫動、沉浮、蕩漾。神情是那樣怡然，變幻是那樣神奇。冷東雪仿佛覺得有一隻白色的巨翼正在掩過大地，不知不覺眼前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了。他回頭看了看熟睡之中的李紅梅，心裏頓生幾分憐憫。然而，他此時的心裏很煩躁，便反鎖了門，踏著積雪，來到了空無一人的大街上。
大雪紛紛揚揚落下，那一片雪花在空中舞動著各種姿勢，或飛翔，或盤旋，或直直地快速墜落，鋪落在地上。此時的冷東雪，隻感覺到心裏冷冷的。他緊縮著眉心，抖動著肩頭。他的內心世界也在下著鵝毛般的大雪。
……
昨夜無眠，他不是因興奮而無眠。不管李紅梅怎麼挑逗，他竟然昂揚不起來，以前對李紅梅的那種感覺在昨夜裏姍姍來遲。他一直想李紅梅肚子裏的孩子，想怎麼了結這種事情。他甚至想，這李紅梅真奇怪，怎麼一次就那麼準？她與“大叫驢”鬼混了那麼長時間，在“大叫驢”之前他們也無數次地做愛，怎麼就沒懷上孩子？這次在小樹林子裏，還是站著，就那麼一會兒……就那麼一會兒……唉！
“紅梅，你應該到醫院檢查一下，是不是真的就……”冷東雪小聲說。
“這個還用檢查嗎？我都幾個月沒見紅了，不時地嘔吐惡心，你說這不是懷孕是什麼？”李紅梅眯瞪著眼睛說。
“那麼，就是那一晚上在樹林子裏？”
“你懷疑嗎？我告訴你的話你不相信嗎？”
“我不是不相信，你說怎麼辦呢？”
“我也不知道。”
“紅梅，這事兒弄大了。是不是去醫院做流產啊？”
“我不去。”
“這怎麼行啊，我有老婆，有孩子。”
“那是你的事兒，我管不著。”
……
冷東雪心裏很矛盾。他經受著家庭與女人之間的熬煎。在縣城，有他的妻子和孩子。雖然，那是一個撩撥不起他心情的女人，但是那畢竟是他的合法妻子。對謝靜雅，他說不清是一種什麼感覺，他也從來沒去體味有什麼感覺，更不用說他會去懺悔。在極端政治的摧殘下，冷東雪的靈魂在灰暗的世界中漂浮，他看一切都是灰暗的，他看謝靜雅也是用另一種眼光，那就是謝靜雅處事輕浮，容易衝動。在冷東雪的心裏，謝靜雅隻不過是想出個風頭而已。放著好好的路子不走，任性地到這個山村裏。這裏有前途嗎？這裏有輝煌嗎？自己被流放到這裏，是萬般無奈的，而謝靜雅是隨波逐流，是自尋苦惱。就憑這一點，冷東雪就看不上謝靜雅。但是不管怎麼說，謝靜雅是他的妻子，而且又有了他們的孩子。他的心再硬再冷，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拋卻這個家庭。然而，命運卻對他開了個大玩笑，李紅梅走進了他的世界，而且這個李紅梅現在成了一個燙手的山芋。從內心裏說，冷東雪舍不得這段情緣。李紅梅作為女人的種種好處，在謝靜雅那裏找不到。這種偷情的事情盡管是甜蜜，然而心裏卻很不踏實。這算什麼？一頭是妻子，一頭是情人。想舍棄的舍棄不了，不想舍棄的不能名正言順。最要命的是，李紅梅懷上了他們的孩子。三個月，已經三個月了。再有幾個月，肚子就大起來，再再有幾個月，孩子就會生下來。這怎麼辦？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孩子留下來。”冷東雪在雪地上徘徊，他雖然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但是他心裏已經下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