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記 3.埃爾溫·隆美爾
1944年10月14日清晨,隆美爾穿著他最心愛的褐色上衣,和他年輕的兒子曼弗雷德走到一起。隆美爾若有所思地大聲說道:“今天有兩種可能——要麼平安無事,要麼今晚我就不在這兒了
。”
隆美爾的最後十五分鍾
1944年10月14日12點,蓋世太保的劊子手把隆美爾在黑爾林根的住所包圍起來。一輛大卡車擋在路口。為了防止隆美爾外逃,慕尼黑和斯圖加特之間的公路也被封鎖了。
接近中午12點時,隆美爾到房間,換上開領的非洲軍製服,然後戴上功勳獎章。正午時分,一輛歐派爾小車停在了隆美爾家花園門口。布格道夫從車上鑽了出來。他是個大塊頭,臉色紅潤,氣色極佳。他的副官邁塞爾和他相形之下顯得有點矮小,而且還配了一隻尖而長的翹鼻子。兩人裝模作樣地用彬彬有禮、不露聲色的神情和隆美爾互相敬了納粹禮。
隆美爾的妻子露西邀請兩位客人共進午餐,遭到了拒絕。布格道夫見露西在身邊,便轉向她說道:“夫人,能否允許我們跟隆美爾單獨談談?”
露西看了看隆美爾,隆美爾的臉上露出一種寬慰的神情,他一邊把兩位客人引進自己的書房,一邊轉過身對副官阿爾丁傑說:“把那份諾曼底材料準備好 。”
書房裏,布格道夫神色嚴峻地打量著他這位昔日的老朋友,然後緩緩地對隆美爾說:“你被指控為謀害元首的同案犯 。”
隆美爾目瞪口呆。
布格道夫接著宣讀了霍法克、斯派達爾及施圖爾納格的書麵證詞,把凱特爾交給他的那封信遞過去,說道:“元首讓你選擇:如果你對霍法克的指揮一無所知,那就必須向元首交代;如果不是這樣,逮捕和審訊將不可避免。”
這時,隆美爾臉上閃過一種極度痛苦的神情。他有口難辯,他怎麼能說清自己沒有參與暗殺陰謀,甚至時至今日他都一無所知呢?無論元首同意與否,他不是都要和蒙哥馬利達成單獨停戰嗎?僅這一點已經足夠把他送上絞架了。看來,他已經在劫難逃。
布格道夫說道:“你或者選擇自殺,這樣你將獲得國葬的待遇;或者你也可以選擇審判,那樣你將以叛國罪被處死。”
沉默,還是沉默。
經過一陣猶豫不決後,隆美爾終於宣告:“好吧,我承擔後果 。我把自己忘掉
。”考慮到他的妻子露西和年僅16歲的兒子曼弗雷德,隆美爾服從了——這也是他生命中的最後一次服從。
他隨即問布格道夫:“元首知道這件事嗎?”
布格道夫點點頭,隆美爾兩眼濕潤了。
布格道夫讓邁賽爾退出書房幾分鍾。他告訴隆美爾,元首允諾,如果隆美爾自盡,將對他的叛國罪嚴加保密,不使德國人知道,為了紀念他,還將樹立一座紀念碑,並為他舉行國葬。而且保證不對他的親屬采取非常手段。此外,露西還將領取陸軍元帥的全部撫恤金。“這是對你從前為帝國建立功勳的肯定。”布格道夫補充道。
麵對突如其來的厄運,隆美爾有些不知所措。
隆美爾請求布格道夫給他幾分鍾時間收拾一下。他步履蹣跚地走到樓上露西的房間,聲音冷淡地對露西說:“我將在15分鍾內死去。遵照元首的命令,我必須在服毒和麵對人民法庭這兩者之間作出抉擇
。”
“不!”露西嚎啕著抱住隆美爾,隆美爾與露西吻別。
曼弗雷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衝上樓來。隆美爾隨即走進他的房間,慢慢地說:“我剛才已對你媽媽講了,我將在15分鍾內死去。死在自己人手裏是可悲的。他們已將這所房屋包圍了
。”
曼弗雷德抱著隆美爾無聲地哭泣,隆美爾親吻兒子,接著讓他的兒子保守秘密,並將自己的鑰匙和錢包從口袋裏掏出來,交給了曼弗雷德便走下了樓。
樓下,將軍們正在等他。隆美爾邁著無比沉重的腳步,緩緩走下樓,到了樓下他已經恢複了平靜。男仆魯道夫幫他穿上輕便大衣,遞給他帽子和元帥拐杖。隆美爾大踏步地也是永遠地走出了自己的別墅。
隆美爾和兩位將軍鑽進車裏,車行三四公裏後在森林旁的路上停了下來。邁賽爾將軍和黨衛軍司機海因裏希·多斯走下車來,隆美爾和布格道夫仍留在車上,隆美爾吞下了布格道夫早已為他準備好的氰化鉀。
大約過了五分鍾左右,布格道夫叫馬賽爾和多斯上了車。後來,根據多斯回憶稱,他拉開車門的時候,看著隆美爾歪坐在後座上,帽子掉在車的踏板上。當時,隆美爾還沒有完全死,神誌已經模糊不清了,流著口水,抽噎著……他的嘴裏還殘留著氰化鉀。
多斯給他戴上軍帽並把它扶正,隆美爾就在這時咽了氣。
15分鍾後,露西接到預期從烏爾姆醫院打來的電話。主治大夫報告說,隆美爾因腦部舊傷引起的腦溢血死亡。
不久,希特勒也給隆美爾夫人打來唁電,電報說:“你丈夫的死給你帶來巨大的損失,請接受我最誠摯的吊唁。隆美爾元帥的英名將永遠和北非英勇的戰役聯係在一起 。”
1944年10月14日,53歲的有“沙漠之狐”之稱的納粹德國陸軍元帥隆美爾就這樣被希特勒“賜死”了。
希特勒信守了自己的諾言,為隆美爾舉行了國葬。
1944年10月18日,隆美爾的國葬隆重舉行。德國陸軍最資深的馮·倫斯德元帥致悼詞。龍德斯塔特當年已經69歲了,他是德國陸軍元帥資曆最老的一個。在德國陸軍元帥高級軍官中,惟一一個可以不摘手套和希特勒握手的就是龍德斯塔特。由龍德斯塔特主持隆美爾的國葬,可見隆美爾的葬禮規格之高。
龍德斯塔特站在裹著萬字旗的隆美爾屍體麵前說: “……你的心是屬於元首的,您的心是為元首跳動的。”
被毒殺始末
隆美爾是希特勒的得意幹將,隆美爾在軍事上為納粹德國也立下了汗馬功勞,為何到頭來卻被希特勒秘密賜死呢?這還要從兩人的衝突說起。
與希特勒的正麵衝突
1944年6月28日下午,一輛飄著陸軍元帥三角旗的大型麥西德斯轎車載著隆美爾向東駛去。希特勒把所有西線將領集中到他在伯希特勒加登的山莊伯格霍夫,準備第二天舉行會議。
第三帝國的命運已經到了危急關頭。俄國戰線上,一個集團軍全軍覆滅,蘇軍裝甲師正向德國邊境滾滾湧來。在諾曼底,英美部隊橋頭堡陣地形成的威脅即將爆發。
在西線高級將領中已有人主張撤退,這大大激怒了希特勒,他要將戰爭遠離德國本土,他需要時間,以便將開始研製的火箭、噴氣式飛機等投入戰鬥。
在巴黎北部某地通向過境的大路上,隆美爾的轎車在另一輛轎車旁停下,倫斯德從轎車裏疲憊不堪地爬出來。隆美爾說:“倫斯德閣下,你我都認為該是停止戰爭的時候了。待會我們見到元首時我要直截了當地提出來。”隆美爾與倫斯德交談了一會就爬上了車,他自己嘀咕了一會,忽然對身邊的沃爾福萊姆少校說:“我明天就這樣說:我之所以站在這裏是因為我覺得自己應對全體德國人民負責。我有許多問題要回答,這不僅僅是作為一個軍事指揮官而言,它告訴我,我該怎樣行動。政治局勢已經非常清楚——全世界都已經起來反對我們,我們沒有絲毫贏得這場戰爭的希望。敵人竭盡全力,已經在西線取得了立足點……”隆美爾喋喋不休地說著,直到與烏爾姆分手才罷。
29日下午18:00點,在山莊裏的大廳,會議開始了。
希特勒讓隆美爾發言。
陸軍元帥清了清嗓子。“元首閣下,我作為B
集團軍的指揮官來到這裏。我想時候已到,我代表我應對之負責的德國人民向您闡明西線的局勢。首先談談我們的政治局勢。全世界聯合起來對付德國,而力量的平衡……”
希特勒把手朝地圖上猛地一擊,打斷了隆美爾的話:“陸軍元帥,請談軍事局勢 。”
但隆美爾仍固執地繼續說:“我的元首,曆史要求我應該首先談談我們的整個局勢 。”
希特勒再次厲聲地打斷他:“你談談你的軍事局勢,其他什麼也不許談。”
這時,隆美爾表現出了非凡的勇氣,他麵對希特勒的強壓大聲說:“元首,我必須坦率地承認,不提到德國的前途我是不離開這裏的!”
此時已經失去理智的希特勒開始大聲地咆哮:“陸軍元帥,請馬上離開會議室!”
最後,會議在沒有隆美爾的情況繼續進行。
希特勒恢複了常態後,命令戈林到意大利去監督隆美爾在非洲的行動。
隆美爾於當天晚上21:15離開伯格霍夫,這也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希特勒。
回到前線指揮部後,隆美爾再次下定決心無論出現什麼樣的結果,也要服從希特勒的意誌。
此後,希特勒首先撤了倫斯德的職。隆美爾本以為他將接替其職,但結果卻大失所望。
他終於明白6月29日與希特勒的不愉快會見決定了他的命運,他已不被獨裁者及其親信們所信任。接替倫斯德的是漢斯·克魯格,他比隆美爾年長9歲,是蘇德戰場上的一員老將。
7月3日下午,隆美爾從諾曼底回到司令部不久,克魯格便來看望他。兩人的首次會談竟變成了一場激烈的舌戰。克魯格開場想給隆美爾一個下馬威:“第一件事就是,你必須習慣於服從命令。”
“你似乎忘記了自己是在和一位陸軍元帥說話。”隆美爾毫不客氣地回敬道。
克魯格反駁道:“我完全知道,直到今日,你一直是在自行其是,獨斷專行,無視你的頂頭上司而越級向元首報告。”
“我的職責規定得很清楚,”隆美爾回答說,“我必須防守海岸,為此目的,我要求西線總司令按照我的意願調集一切必要的部隊,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瞧瞧你的軍需司令那副笨手笨腳的樣子吧!”
克魯格譏諷道:“到現在為止,你還沒真正地指揮過比一個師更大一點的部隊!”
對這一侮慢,隆美爾敏捷地回答說 :“你也得在戰場上和英國人碰頭的 。”
隆美爾並沒有把克魯格的警告放在眼裏,7月3日,他又寫了一份有關諾曼底目前戰役的長達10頁的報告,他將一份送給希特勒的副官施蒙特,一份給克魯格,並附上一封信:“你初來時曾訓斥,你現在要學會執行命令。這話未免損人太甚,我要求你回答為什麼要這樣指責我。”
在報告中,他陳述了為什麼不能長期堅守諾曼底和瑟堡的原因。他要求“照蒙哥馬利和艾森豪威爾那樣,把所有部隊都集中在一個完整統一的指揮體製之下”。
7·20事件
從7月10日至17日,德軍和英美部隊進行了多次激烈交戰,戰鬥中,隆美爾越來越感到形勢的惡化,並建議希特勒采取政治措施。
7月17日,隆美爾視察第一黨衛裝甲軍後返回指揮部,當天下午,空氣窒息而又炎熱。往常,漫長筆直的公路上歪斜著遭到敵機轟炸後的燃燒的卡車和小車,可今天路上卻擠滿了從諾曼底來的難民。隆美爾正在看地圖,汽車後座上坐著一位瞭望敵軍的下士。車開了2小時後,出現了越來越多的被炸壞的汽車,有的車裏還躺著死傷者。接近利瓦諾特時,車上的瞭望員發現了8架盟軍飛機。
隆美爾命令丹尼爾把車子轉進與公路平行,樹葉繁茂的隱蔽的小路,但幾公裏後,小路與大路又彙合了。他們隨即上了179號公路,向維蒙提爾駛去。
幾乎就在同時,兩架盟軍飛機朝他們俯衝下來,隆美爾大叫把車子開進前麵300碼處的狹窄小路,但還沒來得及,炮彈便在車子後麵和左麵炸開。炙熱的金屬和玻璃碎片一下子飛到隆美爾臉上。司機丹尼爾的左肩被彈片削掉,汽車飛也似地撞到公路一邊的樹上。
隆美爾的頭被一件東西擊中,頭骨凹陷下去,失去了知覺。
隆美爾被送進了貝爾內空軍醫院。X 光的檢查結果表明,他的頭部有4塊碎骨,可他仍奇跡般地活著,這使醫生驚訝不已。
一位醫生說:“有了這種病例,教科書得重寫了”。
就在隆美爾負傷住進醫院的幾天後,7月20日12點30分,施道芬堡準時把一隻裝有炸彈的皮包放在了東普魯士希特勒的作戰會議室裏,接著,他逃出來,飛回了柏林。12點45人,東普魯士臘斯登堡“狼穴”地下室避彈室裏,一顆英製定時炸彈炸響了。參加德國國防軍最高統帥部軍事會議的一些人被炸死或炸傷,但希特勒
“除了輕度燒傷和撞傷外,安然無恙。”這就是第三帝國曆史上著名的“7·20事件”。
7月22日,斯派達爾和克魯格趕來看望隆美爾。醫生剛一離開病房,隆美爾就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讓這兩位同事看看,他已“痊愈”。斯派達爾向他彙報了橋頭堡陣地的最新情況,但沒有對他的上司提起暗殺希特勒失敗的事。隆美爾急切想知道這件事的詳情。他得知後,對殺手施道芬堡大加譴責。他說道:“瘋狂!真不可思議,竟然對元首下毒手!誰都不會同意這樣幹。”斯派達爾和克魯格勸他要注意身體,不為戰爭而為戰後的重建。
當隆美爾可以口授書信的時候,他告訴露西:“遠比我的禍事更為嚴重的是,有人居然妄圖謀害元首,這使我感到極為震驚,感謝上帝,一切總算平安無事。”
隆美爾在醫院裏總是不守紀律,醫生每天都要跟他周旋一陣。
7月24日,他對坐在床邊給他讀書的海軍上將盧格耳語說自己迫切需要見到元首,他要跟希特勒討論一下德國的未來。“
我認為唯一的希望就是在一條戰線上媾和,以便把全部兵力用於堅守另一條戰線。”
這天,隆美爾又要求出院,醫生拿過一個頭蓋骨用錘子一敲,頭蓋骨碎成幾塊,醫生說,“這就是你頭骨現在的情況。”從這以後,隆美爾消停多了。
一天,他接到了希特勒的一封簡短電報,上麵寫道:“請接受我希望你早日康複的最良好的祝願 。”這以後他沒再接到元首的一點訊息。
英國人宣布隆美爾已負傷或被炸死。隆美爾抓住這個時機,於1944年8月1日在巴黎舉行了一次記者招待會。
他掙紮著在病服外套上了一件陸軍製服,讓新聞記者攝下了他那相對而言沒有受傷的側影。他對隨軍記者說:“英國人已經把我勾銷了,他們宣布我死的消息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而我沒有死,也不會那麼輕而易舉死的
。”
希特勒的審判
8月8日,隆美爾被送回了他的家鄉斯瓦比亞。
隆美爾剛剛回家的那一段時間是他最高興也最溫馨的一段日子。但是,這樣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
一天下午,他的愛人露茜的妹夫漢斯慌張地來到隆美爾的家裏,告訴他說:“戈台勒已經被捕了”。
隆美爾聽了摸不著頭腦地問:“戈台勒?我不認識他。怎麼,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嗎?”
“從他那裏搜出一張名單,與你有關係。”漢斯緊張地說,“另外,還有一張字條,說你是西方敵人所尊敬的惟一軍人,革命之後——就是刺殺希特勒後,必須由你來掌權。你看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