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凝歪歪腦袋,疑惑地想問話,便見他又正了神情:“近日莫在外邊亂跑。”
“是出什麼事了嗎?”楚凝不解。
沈敘白凝了她一會兒,似在遲疑,但終究還是開了口:“宣王爺,出京了。”
以沈家曾經的聲望,且有布行生意往來,打聽個事不難。原先他隻想探查京師皇帝近況,誰料竟是得知了宣親王南下的消息。
“十有八.九,是向錦官來的。”他又道。
楚凝愕然片刻,故作輕鬆地展顏:“也好,我將意願說清楚,若他應了,省得你多跑趟京師。都不相熟,他總不能放著權臣之女不去娶,非要我?”
她語氣不顯露,泛起的絲縷不安卻是掛在眼睛裏了。沈敘白歎息:“你還是安生些,想去哪就說,我陪著。”
“不去哪,隻……”她話音戛止,想到了後日歲園之約,隻在院裏待著的話是說不出口了。
眼神飄忽短瞬,她微微屏息:“你隻管看著布行,別分神操心我了。”
背著舅舅與初識未久的男人相約,她是虛得不得了,可心裏又是想去的。怕他多問要露餡,楚凝潦草應付兩句,便溜回了屋。
*
宣親王南下,是否要到錦官,若確實到錦官,是否為婚約而來,全然未知,隻出京遊賞也有可能。
楚凝這樣安撫自己,姑且沒多上心。
對將至的後日她倒更期冀些。
沈敘白出門在辰時,沈老太太稍晚,但也在巳時前。約的是隅中,那時宅裏楚凝獨在,便無需顧忌被撞見。
這一日天光晴好,她掐準時辰出了沈門。
歲園路近,彎過後街再經三兩市麵便到了,比乘坐馬車上大道要快。且不宜招搖,故而楚凝是足步去的。
她不忘戴上麵紗,多握了把精致的團扇,一身對襟立領配藕荷調褶裙,淑雅而溫婉。
“那位爺是妖精罷,這就勾走姑娘的魂兒了。”跟陪身後的雲蘿瞧不下去,也不知自家姑娘想到什麼,走路都恍惚。
楚凝一詫,繼而羞慍:“休得胡言。”
“妝台前,你坐了整一時辰。”雲蘿直白揭穿,是看出她在緊張了,因為和那個男人就要再見麵。
楚凝拒不承認:“我從前……也常這樣吧。”
口是心非。雲蘿無奈地想。婚還未退呢,這兩人真談出什麼感情來,如何得了?
剛過後街,歲園未到,幾道人影突然出現,擋了她們的去路。
楚凝步履頓住,揚睫前望,心下驀地一驚。
是伺候崔氏的林媽媽和幾個家仆。
“二姑娘。”林媽媽識分寸,先向她敬笑。
默然須臾,楚凝淡淡問:“什麼事?”
林媽媽低眉順眼:“姑娘慧敏,當能猜到老奴是來請您回府的。”
“那你是要空手而歸了,”楚凝情緒沒多大起伏:“來請我前,便該料想到還是那晚的結果。”
“既是請,我們姑娘不願,還不讓開。”雲蘿皺著眉趕人。
“二姑娘且聽老奴說完。”林媽媽不卑不亢,相較先前似乎多了底氣。她維持著笑容:“宣王爺不日便抵錦官,過去您要鬧無妨,如今再流離外頭,難免有失大體。夫人也是著想姑娘名節,勸您回去為妙。”
怎麼他當真是要到錦官來?
楚凝呼吸微窒,忽然無法多餘去思考。
“楚姑娘今日是受我母親邀約,我二表叔還要計較他嫂嫂閑話不成?”
意氣煥發的少年音清晰響起。
“明小少爺!”雲蘿如見救星,笑聲低喚。
林媽媽一個激靈回身,便見勁袍依舊的明予肅著臉,大步邁來。他墜腰的玉牌雕著一個“明”字,再不識人,也該明白在此沒有敢冒充明家人的。
林媽媽和身後的家奴忙不迭低彎了腰行禮。
楚凝亦怔了半晌才回神:“……明公子。”
明予頷首回應,轉而斜睨林媽媽,全無留情麵的打算:“這是要攔著我母親的貴客不放?”
“不、不敢耽誤明夫人,隻是……”林媽媽不再足勢,硬著頭皮:“隻是宣王爺即日親臨,二姑娘不在府中待嫁,儀禮不合。”
“這好辦,待我二表叔到了,上明府要人罷。”明予平靜握拳,指關節按壓得哢哢響:“還不走?”
林媽媽自當沒那本事得罪明家人,無法,隻得帶著人悻悻離去。
“明公子來這兒是……”人一走,楚凝便試探地問出心中疑惑。此處路偏,與市集相距甚遠,他總不會隻是路過而已?
明予期艾頃刻:“額,路過。”
“……”她不敢相信地看過去。
“咳,我還有樁未辦完的事,先行一步。”明予抬手告辭,迅速背過身要走,想想又轉回來,道:“不會再有尋麻煩的,姑娘盡管賞花。”
歲園裏外皆有他的人,絕不讓沒眼色的打攪她和表叔。
楚凝一瞬露出訝異的眼神。
雲蘿很快也反應過來:“小少爺為何曉得,我們姑娘是要賞花去?”
寂靜幾個呼吸。
“猜的,嗯,我猜的。”明予一口咬定,不等主仆二人再問,他匆匆再告辭,快步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