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秦少不在意,不代表別人不在意,她剛回到休息室,老黃就拿著記錄表一臉嚴肅地看著她。外頭,技術部的幾個同事圍著車子檢修,維修經理金鳴亨提醒幾個小子專心工作,於是大部分人都低著頭在做自己的事,隻有鍋子探頭探腦地朝休息室看去。
邊上,江辻烈靠在沙發上,好像無所事事地翻看著這幾日的訓練記錄。
周以汀一進門就看到了他,整個人僵在原地,雙手絞在一起,很快把手指磕紅了。
她站在門口不敢進去。
他像是沒看到她一般,隻顧看自己手裏的資料。
老黃瞥了她一眼:“幹嘛不進來,不好意思進來?”
江辻烈肯定聽到了,但他眼皮都沒抬一下。
周以汀暗暗自嘲,她在亂想什麼,他是這個車隊的老板,出現在這裏很正常。
她垂眸,盯著自己的腳尖,慢慢走到老黃跟前。
“如果今天是你麵試時候的表現,你不會出現在這裏,你今天什麼情況?”
周以汀臉色刷一下白了,暗自咬了咬嘴唇,不吭聲。
小姑娘變了臉色,老黃看在眼裏,他瞬間覺得自己話說重了,輕咳一聲,緩下語氣:“你在麵試時表現出來的應變能力、溝通能力、心理測評分數都很高,尤其是你在簡曆和推薦表上都寫著你的方向感和路況記憶能力很強,你不要有負擔,雖然我們最終隻錄用一位,但還有機會。”
“狀態不好?領航員狀態不好,就是讓車手去死,每一次訓練、比賽都要把身家性命都寄托在領航員身上的車手放在第一位,車手和領航員之間如果沒有信任,就到達不了終點。所以,狀態不好,根本不能是理由,抱著這種半吊子的態度,我看還是算了。”
江辻烈不留情麵地說完這段話後,若無其事地丟開文件夾,神情冷淡地抬頭看向周以汀。
老黃推了推眼鏡,心中驚疑不定,小年輕就是厲害,老子都張不開口罵小姑娘,你倒是張口就來。
烈小爺訓人狠是出了名的,但過去車隊裏都是幫大老爺們,沒女選手,其他女員工他都交給杜總管,所以從來沒人知道他會不會訓女生。
今日一見,得以證實,烈小爺,真男子漢(直男),一視同仁,公平公正。
周以汀還沒從見到他的震撼中緩過神,緊接著又被他兜頭一頓訓,問題是他說的話一針見血,直刺到她的心底,直接刺了出個窟窿。
她死死地盯著茶幾上的煙灰缸,嘴唇都快被牙齒咬破了,但還是控製不住眼圈開始發燙。
不能眨眼,眨眼眼淚就會掉。
今天好不容易忍住一次,不能破功。
可是,就算她沒有眨眼,還是有溫熱的液體不聽話地從眼眶中跑出來。
江辻烈:“……”
老黃:“……”
秦禮:“……”
鍋子等圍觀群眾:“……”
媽呀,烈小爺直接把小姑娘罵哭了。
“唉,我說給你發消息,你好歹回我一句……”
杜孑宇火急火燎地趕到休息室,看到現場畫麵,猛一個急刹。
他這嘴難道開了光,這是什麼修羅場?
從他的視角,周以汀一臉倔強,站著在哭,江辻烈這狗東西姿態欠揍地坐在沙發上,滿臉寫著老子最大,老子不爽,老子要罵人,其他人都大氣不敢出。
杜孑宇馬上思考著,兩條腿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他這個時候調頭就走還來不來得及。
周以汀慌忙抬手擦去眼淚,深吸一口氣,稍微平靜後,依然不看江辻烈,對著煙灰缸說:“江總教訓得對,我錯了,不論發生什麼,都不應該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您今天要是開除我,我沒有二話。”
江辻烈愣住,他哪裏見過周以汀這種教科書級的認錯態度,也從未聽過小姑娘用這種官方口吻跟他說話。
真是折煞他了。
烈小爺心中冷笑,還真準備打死裝不認識?
他張了張口,可還沒說話,邊上老黃已經挺身而出,攔在他麵前:“好了,烈小爺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清楚你今天發生什麼事,狀態不好,先回去調整好心情,下次再練。”
“是啊,烈小爺今天這幾句壓根沒什麼。我們這哪個不是被他罵著成長的,我也沒少挨訓。雖說我們這麼多大老爺們被他罵哭的大有人在,可你剛來就哭,那肯定不行,得多練練臉皮,且不論技術如何,臉皮厚,才能在我們這裏生存下來。”秦少笑著給周以汀遞上紙巾,開著玩笑話,溫和地寬慰她。
周以汀謝過,拿紙巾胡亂擦了把臉,轉過身,閉上眼,直接朝江辻烈一鞠躬:“江總,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
江辻烈一張臉要黑不黑:我現在,是真的很想罵人。
烈小爺沒接她的話,撣了撣褲子上不存在的灰,慢吞吞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挑起靠在扶手邊的拐杖,直接朝門口走去。
周以汀察覺到什麼,微微抬起頭,臉色瞬間比剛才還要難看,她幾乎是衝口而出:“你的腿,怎麼回事?”
她這話剛說出口,老黃眉毛都要嚇掉了,當即朝江辻烈看去,就連秦禮的表情都明顯一滯,休息室瞬間安靜得隻有空調出風的嗖嗖聲,吹得人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全體起立。
休息室裏的煙味和機油味也掩蓋不了現場的尷尬。
杜孑宇恨不得戳瞎自己的雙眼,為什麼要他看到這等地獄級別的修羅場?
江辻烈在門口停下腳步,拐杖在他手裏轉了個圈,他慢慢轉過半個身子,露出一個堪稱溫柔的微笑:“你剛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