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我係領帶的時候,手棱上的肉暖暖地擦過我的麵頰。我能感覺到他急促的呼吸在我頭上形成一片積雨雲,有電閃雷鳴、傾盆而下的危機。我說:“怎麼這麼慢,她們全跑光了!你別有意讓我受罰。小時候,我在我爸的老家,可是玩捉迷藏的高手。鄉下的那些男孩子都玩不過我。他們躲到豬圈的草堆裏,都被我找出來了。”
他喃喃地,用誦詩般的語調說:“潤青,你好可愛!像這雪花,晶瑩剔透!”我沉默了,心弦猛地起了顫栗。後來,我多次回憶他第一次叫出我的真名,就是這個時候。而此時,我卻毫無察覺。我閉著眼睛,任一雙雲一樣的大手托起我的臉。我像駱賓王描寫的那隻水麵上漂浮的白天鵝,曲項向天。很久,我說:“給我係緊一點,我需要黑暗。”我的腦海裏竟奇跡般地浮現起《色·戒》裏易先生與王佳芝瘋狂廝殺的畫麵。那晚差點賣身的屈辱,被他熠熠生輝的才華和背後不事渲染的口杯漸漸淹沒。特別是他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予我的熱烈的擁抱,像一個巨大的能量場向我周身的每一根神經噴博著無限柔情。
他低聲溫潤地對我耳語:“你的嘴巴像夏日的睡蓮!”他說這話的時候,下巴上胡子的青樁輕柔地觸摸著我的嘴唇。我全身為之一顫,像被人陡地抽去了筋脈,無力地倒進他的懷裏。我期待著一場暴風驟雨般的肉體的較量。可是,他忽然拉下了我的眼罩,柔聲說:“潤青,看著我!看清楚你麵前這個男人。希望他沒有讓你意亂情迷!”
我繼續迷離著雙眼,像一個醉鬼沉醉在欲罷不能的酒香裏。我說:“我知道,勢坤。對不起,我誤解你了!”說完,呆呆地注視著他性感的下巴,萬般柔情都凝結在嬌羞欲滴的眼眸裏。他轉身像一隻雪地刨食的狼,雙手扒開梧桐葉上的雪,又反剪雙臂,唰地脫下他的黑毛昵大衣,鋪到厚厚的枯葉上。然後,他跪地向我張開雙臂。我順勢撲入他懷裏。他為我解開棉衣,把我像嬰兒一樣小心翼翼放到這張巨大的地床上。我躺下去,忽然想起天羅地網,在劫難逃。可我沒說出口。我不能破壞這場人生的盛宴。
他山呼海嘯,忘情地吮吸著我豐滿的唇,結實的雙乳。我聽到命運的老牛喘息著步步向前。在這人類本源的林海裏,他尋找著生命開花的快樂。一枝守望春天的花蕾等不及時令的腳步,豁然一下,就綻放了。我長長的青絲像江河決堤,泛濫一地。第一次被洞穿的疼痛嘶咬著一個隻想學雪花墜地為泥的靈魂。快樂的呻吟從遙遠的天庭傳來,又飄然而去。一會兒是激越的戰鼓,一會兒是娉婷的仙樂。一群小鳥突然從頭上掠過,它們高聲歡笑的翅膀箭一般觸一下我們的溫床,又議論紛紛急速散去。我的身軀奔湧起越海飛翔的鳥兒的激情,從雪花中開辟了一條白晃晃的天路來,飛出生和死的極限。就在這個處處流溢著原始美的伊甸園裏,我看見亞當和夏娃全裸著野性的貪婪,歌唱著蛇的諂言,大肆偷食著禁果的芬芳。
勢坤為我扣好棉衣的最後一粒紐扣,才發現他大衣的裏料上有一團血,像兩、三朵凋謝的紅梅,散發著幽遠的體香。他忽然搬過我的雙肩,驚訝無比地說:“你真的是處女?”我萬般羞澀地點頭。“天啦!”他大叫一聲,以頭叩地。他跪在地上,雙手啪啪地重擊著剛才做了我們溫床的枯葉。
“怎麼啦?”我扯一扯他的衣袖說。他抬起頭時已是淚水縱橫。我溫情地為他吻去睫毛上的淚花。“你後悔啦?你不是離婚了嗎?我們是可以結婚的。”他忽然一把抱住我,沉重地說:“我是你父親仇人的兒子。你知道嗎?”他的一句話像平地一聲炸雷,讓我瞬間清醒過來。他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什麼?你說什麼?你的父親是誰?”我大聲質問。
“王運財。”他一字一頓地說。“就是那個給我父親行賄,又舉報我父親的那個鄉巴佬?”我哆嗦著。“是的。其實我在去木蘭湖的路上就告訴你了。隻是沒說出我父親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