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藝名。我在我們這個七人樂隊裏,是老大。兄弟們愛開玩笑,不叫老大,叫大老。”
“也是老板吧?那個大胡子上台唱歌的時候,你向你的樂隊悄悄伸了兩根手指頭。你在指揮你的樂隊,對不對?”
“算是吧。大胡子是臨時上台的遊客。我們不知道他的音能唱到多高。通過第一輪演唱,我發現我們的配樂音低了。所以,我暗示樂隊把伴奏音提高二度。我本名叫鳳卿。”
“兩個名字都好。”
“怎麼好?”
“都是帶了鳳凰古城味道的,算是特產。”
“那你離開時,可要買些帶走!”
“你舍得這地兒嗎?”
“獨此一家,緊俏商品。不賣。”
他們這樣地說說笑笑,竟走了好一段。
“你不唱歌了?”
“唱啊。我倒忘了。我追出來,是想問你萬壽宮那邊的房退了沒?如果沒有,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錢,又拿不到行李,多不方便!”
“沒退。我正準備買換洗衣服哩。”
“我現在就去給你退掉那邊的房吧。如果你信任我。”
“路衝垮了。水還大著哩。”米兒想起一句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這些都不是問題。問題是你信不信得過。”
“當然。”米兒堅定地說,“這裏,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她沒用“親人”一詞。她不想讓他誤會,更不想突兀地抹掉兩個陌生人的距離。萍水相逢,見了兩次麵。還有很多的未知哩。
上上下下繞了幾個彎,鳳卿把米兒很快帶到了虹橋下遊,卷起褲腿,脫鞋。“這兒水太急。別去了!”米兒高聲製止,卻不能夠了。
鳳卿已一腳踩進水裏。他將米兒的訂房單揣進上衣口袋說:“我對這兒的路熟。隻要這單子不打濕就行。”說著,就大步向水中走去。米兒緊張地望著男子的背影,生怕他一不小心滑進水裏。那將是怎樣的後果,她不敢想。此刻,一股酸酸的液體從心底翻湧出來,像雨幕模糊了雙眼。他會遊泳嗎?她怨自己竟忘了問。
回返的時候,鳳卿腳下一滑,差點跌入水中。幸而像天平秤,晃了兩晃,又立穩了,急得米兒發出帶哭腔的驚叫。鳳卿聽進了耳裏,是好一陣溫暖。
“沒事兒的。這路我熟。”鳳卿咬著牙關,說了大話。其實,他對這路一點底都沒有,更不會遊泳。古城發這麼大的洪水,他也是第一次經曆。他來這裏三年了。除了唱歌賺錢,他很少顧及其他。沒有社交,也沒別的活法。晚上拚命地唱,白天一切照常,很少能睡個完整覺。偶爾也去沱江邊走走看看,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經了靈山秀水的濡染浸潤,便生出一撥一撥的靈感,便有了一個專集的原創,並拍成MV掛在優酷網上,引得女粉絲在網上發出一片無聲的尖叫。
鳳卿順利地幫米兒退掉了萬壽宮那邊的客房,扛著行李箱,手拎著畫夾。黑T恤沾了泥水。褲子大腿以下全濕了。
“你還怎麼上舞台?我不應該讓你去的。我太自私了。”
“沒事兒,給樂隊的哥們說了。今晚我有點事兒,可能一時半會兒回不去。我們一共七個人,五個都能唱。頂一下是沒問題的。我住的不遠。回家更衣再去不遲。”
“你老婆見你這樣子,會嚇壞的。”米兒想,如果俊石這樣一身狼狽回家,她也會急。記憶中,俊石還沒出現過這樣的情景,更沒為她做過什麼驚天動地的犧牲。俊石在她麵前出現的時候,永遠是頭發吹過做過造型,襯衣領子豎著。碰到有反光的地方,俊石總是當鏡子照。米兒笑俊石比女人還愛臭美。俊石總是嬉皮士說,讓我告訴你,完美有多美!米兒喜歡俊石的詼諧,又總覺得不踏實,像俊石走路的姿勢,腳跟不點地,眨一眼就像要漂走了似的。
“明天是端午節了。到我家吃粽子去!”鳳卿拖著行李箱說,“保證讓畫家全麵體驗一次,什麼是苗家的特色大餐。”
“你怎麼知道我是畫畫的?”
“這不是畫夾子嗎?別哄我鄉下人啊。俺多少也是見過世麵的。”
“在我眼裏,你是個音樂人,更是有品位有遠見的文化人。看看,這鳳凰的酒巴也不少,卻隻這根據地熱火朝天,生意好得不得了。‘根據地’的名好,布景也好。你真是找對地兒,紮下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