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話多,尤其是論起古來。我怕關爺爺把話題扯得太遠,忙著往回拉。我問,那你老記不記得當年終家有兩個兒子,一個叫終國良,一個叫終國俊?

老人昏花的老眼亮起來,說,是一對棒吧?那咋不記得。當年屯子小,住在村西頭,其實就是今天腳下這一溜兒。我管他們的爸媽叫三叔三嬸,都是厚道勤快的莊稼人。家裏還有個閨女,叫國潔,我叫她姐。這哥倆仁義,招人稀罕。身上還都有點武把操,跟人練過,可從不惹是生非招人煩。我還求過他們倆呢,讓他們也帶上我練練武藝。他們讓我舉石鎖,說先把身子骨練結實了再說。可我練過一陣,沒挺住,拉倒了。那兄弟倆在家那一陣,時常挨著肩站在村人麵前,笑嘻嘻地讓大家辨認,誰是國良,誰是國俊。村人們常認錯,也難怪,這哥倆長得太像了,連脾氣屬性都像,一個模子扣出來的嘛,也就他家裏人分得清。後來,哥倆就一塊離開村子,奔鞍山煉鐵廠去了,聽說是學堂裏的先生介紹的營生。再後來,就聽說有一個去當了兵,還當了排長,好像是老二伶國俊吧。國良哥後來去了哪兒就不知道了,終家出了那場塌天大事後就再沒個消息。聽伶家三叔三嬸說,要依這哥倆的性子,都想去當兵。可父母沒答應,說槍子不長眼睛,還是留下一個保靠。是三叔手心裏摸豆粒,讓哥倆猜,才定了讓老二去當兵。就是眼下的抓閹歎。

我眼前閃現出兩少年肩並肩站在一起,讓鄉親辨認誰為兄誰為弟的情景,身後襯著高天白雲,還有莽莽大山。小哥倆臉上現出調皮而羞澀的笑容,但驀然間,那個笑容又與被勒堵了嘴巴死不眼目的畫麵疊印在一起。我忍著心中的哀傷與感慨,再問,那哥倆離開家後,就再沒回來過嗎?

關爺爺說,回來過。當兵的那個回來的少,回來時都是東北軍的軍官啦。那身衣服一穿,屯裏的大姑娘小媳婦就錯不開眼珠啦,看著看著,臉蛋還紅起來。要說那哥倆呀,個頂個都有腦子,加上念過幾年書,在家時練過身手,農家後生又吃得辛苦,進了軍營不提拔得快才是怪事呢。賣苦力的終國良倒是哪年都回家過年,大包小裹的不少帶,進村時我還幫拿過呢。終家叔嬸在家裏給他娶了媳婦。新媳婦好像是太子河北老張家的姑娘,挺秀氣的一個人,聽說當年就生了個大胖小子,當年媳婦當年孩嘛。可事變(“九一八”)之後,我就再沒見過這哥倆了,聽屯裏人說也回來過,都是近了半夜進屯,雞一叫又走了。再後來,就是日本人進屯子。當著鄉親們的麵,殺了三叔三嬸,還殺了人家的閨女,國潔姐當年才十五啊……

老人的淚水流下來,撥弄火盆的烙鐵隨著枯枝一樣的手掌一塊抖,在鑄鐵的火盆邊沿上磕打出一串嗒嗒聲。我問。 日本人為啥要殺那家人呢?

人老話多,尤其是論起古來。我怕關爺爺把話題扯得太遠,忙著往回拉。我問,那你老記不記得當年終家有兩個兒子,一個叫終國良,一個叫終國俊?

老人昏花的老眼亮起來,說,是一對棒吧?那咋不記得。當年屯子小,住在村西頭,其實就是今天腳下這一溜兒。我管他們的爸媽叫三叔三嬸,都是厚道勤快的莊稼人。家裏還有個閨女,叫國潔,我叫她姐。這哥倆仁義,招人稀罕。身上還都有點武把操,跟人練過,可從不惹是生非招人煩。我還求過他們倆呢,讓他們也帶上我練練武藝。他們讓我舉石鎖,說先把身子骨練結實了再說。可我練過一陣,沒挺住,拉倒了。那兄弟倆在家那一陣,時常挨著肩站在村人麵前,笑嘻嘻地讓大家辨認,誰是國良,誰是國俊。村人們常認錯,也難怪,這哥倆長得太像了,連脾氣屬性都像,一個模子扣出來的嘛,也就他家裏人分得清。後來,哥倆就一塊離開村子,奔鞍山煉鐵廠去了,聽說是學堂裏的先生介紹的營生。再後來,就聽說有一個去當了兵,還當了排長,好像是老二伶國俊吧。國良哥後來去了哪兒就不知道了,終家出了那場塌天大事後就再沒個消息。聽伶家三叔三嬸說,要依這哥倆的性子,都想去當兵。可父母沒答應,說槍子不長眼睛,還是留下一個保靠。是三叔手心裏摸豆粒,讓哥倆猜,才定了讓老二去當兵。就是眼下的抓閹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