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德回到廳裏,剛進辦公室,魏波便聞聲跟了過來。厚德脫去外套,露出了套在夾克衫上的黑紗。魏波吃驚地問,是誰呀?厚街歎了口氣,說老媽,昨天燒過的頭七。魏波越發做出震驚和痛悔的樣子,說前一陣,不是已見好了嗎?這麼大的事,大哥怎麼也不告訴一聲?唉,我這腦瓜子也是太笨,怎麼就沒往這事上想一想呢?也不是完全沒有前兆嘛。厚德說,老太太在世時,喜歡安靜,所以,我們子女就遂了老人心願,誰也沒告訴。咱們不說這事了,處裏這幾天沒什麼太急的事吧?於是,魏波便說了民主測評的事,說你是一號,劃票前人事處長挨個介紹了幾個符合條件的處長情況,也是把你排在一號,問題應該不大。這步棋下一步怎麼走,全在省委組織部了,我的意思,處長大哥也別傻等著,有些人情上的工作,該做做還是得做做。社會風氣如此,輩著也沒人誇咱高風亮節,還許罵咱二。厚德淡然一笑,又問,不知道投票結果吧?魏波搖頭說,那可不知。老規矩,票收上去,省委組織部的人就帶走了。要我尋思,不管咋保密,也總得讓廳裏的主要領導知道吧。要不你去問問廳長?
魏波下麵說的事就讓那厚德驚愕不已了。兩天前,省政府有位副秘書長突然來到廳裏,廳裏把各處室的頭腦召集到了會議室。那位副秘書長講話的核心意思,就是對廳裏前些日子上報的關於對省內土地使用情況的分析報告強烈不滿,並傳達了省政府主要領導的指示精神,領導斥問,有些市地違規用地的情況接連被舉報,為什麼在省廳的分析報告中卻避而不談,是在有意遮掩還是刻意包庇?廳長對上級的批評很重視,當即表態,從文件的最初草稿查起,一直追查到呈報到省政府的正式文件,在各個環節逐步追查,一追到底。鄭副廳長卻另有意見,他在會上說,不管是誰起草的文件,也不管在哪個環節上出了問題,文件上報前總要有廳領導簽字存檔,那就應該由簽字的領導承擔責任,推卸不到任何具體工作人員。我現在就正式請求處分,因為那個文件最後是由我審閱簽批的。常務副廳長的如此表態,讓參加會議的同誌們都鬆了一口氣,副秘書長也表揚說,廳領導的這個態度好,勇於認識錯誤,承擔責任。至於是否給相關領導處分,又是什麼處分,待我回去彙報後,由省委省政府決定。廳長見省政府派來的大員已有了這般意見,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那天,魏副處長離去後,那厚德打開了電腦,電子信箱裏積了好幾封來信,已是一周多沒開信箱了,很正常。可他來不及看,也沒心情看,而是急著將U盤插進,調出那份分析報告。報告是自己起草的,又用特快專遞送達廳長手上,這個事他誰都沒告訴,連魏波都不知道。他將文稿從頭至尾重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還調出以前的文件一一查對。是哪個城市的問題嚴重自己卻忽略了沒有寫進去呢?沒有呀。那就另有可能,那份文件在呈報前,另有經手人,有意將某些問題做了修改或刪減。那麼, 自己有沒有必要找一找廳長或常務副廳長,要求把呈報上去的那份文件要出來比照一下呢?不,不好,很不好!那樣的要求,明顯越權,況且,常務副廳長既已主動承擔責任,起草人再盯著不放,除了想推卸責任給自己洗洗於淨,不會再有任何好處,弄不好,還不一定把誰硬拖扯進來,那可就得罪人啦。如果是廳裏順蔓摸瓜問到自己,那就是另外的問題了……
那一晚,那厚德晚上九點多才回家,好在街邊的小飯店還有沒打炸的,回家也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這或許也算獨守空巢老宅男的便利之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