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洗完澡,就跑到床上去了。別看他老了,對吃喝不挑揀,可對那種事卻在意得很。而且是恨不得多撈一把是一把,不撈盡掏幹不罷休的貪婪。一個月花六百元錢,他的心思主要在這上麵。彭雪蓮也進衛生間衝洗了一下,出來時便躺在了他的身邊。老徐細瘦的身子立刻纏過來,一隻手摟著她,一隻手在她赤裸豐滿的身子上放肆地遊走,嘴裏叨咕著,想死我啦,小寶貝,想死我啦。她不應,隨他怎樣說,其實他也就會這麼兩句。老徐又扳過她的臉,將嘴巴湊過來,她則堅決地梗過脖頸,躲開,說你滿嘴的煙味,我不。老徐說,我刷牙了,還嚼了口香糖。她說,那亂七八糟的味兒,更煩人。
老徐不再勉強,開始直奔主題。她平展展地攤開身子,仰麵而臥,隨手拉了燈繩,任他作為。他是耗子尾巴上的癤子,就那麼點兒膿水,完了也就完了,完了才會死豬般地睡去。可這次,黑暗中,他折騰了好一陣,仍是沒有實質性的作為,反倒弄得自己大汗淋漓 以前,這樣的情況也有, 丘卜微軟,六十鬆下,都屬正常。她幫助做些配合,他便奮而曉勇了他雖老些,卻不乏經驗,也能自控,常能給她年輕旺盛的身體一些安慰。可這次,他不行,真的不行,軟塌塌的,徹底死機。
她安慰說,你今天太累了。
他說,他媽的,累死。
她又說,你今天心情也不好。
他說,他媽的,等找到那兩個人,看我不剝了他們的皮。
她說,你睡吧,不是不急著回去嗎?
他說,我是覺得對不住你。
她說,我也沒心情,孩子正病著。
他說,看我明天不收拾死你。
她說,那就等明天,睡吧。
老徐翻過身去。他沒死心,一時半晌還不會睡著。她也側過身,默默地想心事:她正年輕,剛剛二一硯歲,如狼似虎之年,被男人那樣撩撥了一陣,從心到身,不會一無反應。可她忍著,不想再去碰惹他:唉,這一夜,又不知什麼時候能睡著了。
電話突然響起來。她拉亮燈,坐起身,先看了看來電顯示,然後才抓起話筒。來電撇示是他來了之後才的,是按他的要求,也是他花的錢 鬼祟人要做鬼祟事,腰裏有乒機又怕長途加漫遊話費太貴,似乎一也隻能這樣了。
“小彭,還沒睡吧?”電話是廠裏打來的。
“是趙師傅吧、哪能就睡這麼早。有事嗎?”彭劣蓮答。
“聽說你女兒病了,好點兒了嗎?”
“好多了,她剛睡下;謝謝你惦記著。”
“是這樣,二班的趙姐剛才突然心口疼,挺不住,去醫院了 她看的那幾台床子空了下來。我不知你……想不想來?”
彭雪蓮掃了坐起的老徐一眼,說:“孩子……還沒好利索,離不開人 再找找別人吧,謝謝你了”
“那好,你休息吧”
電話放一 了老徐瞪著一雙疑惑的眼睛問:“是誰?”
彭舌蓮說:“我們車間的一位師傅。有人當班病了,空檔了,問我能不能去頂頂崗”
老徐又問:“是男的吧?”
彭雪蓮心裏窩肴的火氣蠢蠢欲動,倔哼哼地答:“這滿世界,除了女的,就是男的,想找不男不女的二尾子,也有,可難!”
老徐悶了一會兒,又吭吭味味地問:“你……不是除我,還有別的男人吧?”
彭雪蓮一掀被子,恨恨地說:“對,還有,一幫呢,個頂個生龍活虎,你不來,我就去找他們!”
燈又熄了,兩人一時無話。彭雪蓮背對著已上了年紀的空殼男人,身上和心裏本來就被他鬧騰得不好受,再添上剛才的這一場,越發火氣難平。打電話來的趙師傅是車間裏的保全工,技術好,心也善良。她跟趙師傅說過,如果車間裏一時缺了人手,千萬別忘了她,頂一個班能多掙四於來元錢呢。可今天,就因為這個老家夥,到手的錢說沒就沒了。
身後的老徐揪開被角,將瘦得格人的身子貼過來,手又不老實了,胡亂地抓摸,嘴裏還嘟嚷,生氣了是不是?何苦呢,你又不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隻要我來的這幾天,你能讓我高興,我啥都不管,隨你便,行不?其實我知道,我想管也管不了,我也沒權利管,你跟了誰也不算給我戴綠帽子……
“哢”的一聲,彭雪蓮又扯亮了燈,起身就穿衣裳。老徐愣了,問你、你要於啥?彭雪蓮壓低聲音吼道:
“對,你想管我,休想!你要有本事,現在就來,我收了你的錢,隨你折騰!可你就這水了吧哪的熊樣兒,對不起,做你的美夢去吧。明早的飯,虧不了你,我回來!我現在要去上班了,我犯不上再為你耽誤一份工錢!”彭雪蓮是合成紡織廠的女工。
彭雪蓮的老家在鄉下。讀完中學,她考進了省城的紡織技校,畢業後就進廠當了工人,再往後就結婚生女,有了這個小巢。丈夫是閥門廠的工人 兩年前,閥門廠宣布倒閉,丈夫和一些工人為爭日後的出路,和廠裏雇來的保安人員發生了衝突,造成一位保安重傷致殘的那一磚頭是她丈夫砸出去的,丈夫被判了八年徒刑。如果丈夫盜竊搶劫或者縹娟養二奶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拜拜分手各奔前程也是很正常的事,可丈夫是血性漢子呀,丈夫隻是性子耿直躁烈,以前在家時一直都把她和孩子當成手心裏的寶,怎麼能在他那已受傷害的心靈上再捅上一刀呢?怎麼能讓他在漫漫刑期裏心如死灰無所期盼呢?所以,在收監服刑後的第一次獄中會麵時,當丈夫硬著心腸將一紙離婚書遞過來時,她看都沒看就將那張紙片片撕碎了,她說,別說八年,就是八十年,我和孩子也等你回來。你記著,你還有家,有老婆孩子,好好接受改造,到啥時候也不許破罐子破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