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倆在屋子裏說得不甚融洽，在廚間忙著做飯的老伴用燒火棍撥開門簾參與說，你爸說不賣就不賣。金窩銀窩，不如家裏這個窮窩。我和你爸在山裏住習慣了，哪兒也不去。你跟你媳婦去想自己的轍，用不著來算計我們老兩口兒。
一家人說得不歡而散，兒子吃完飯就走了，走後就很少再有電話來。家裏的手機是兒子淘汰下來的，選的號是接聽不收費，以前隔個十天半月的，兒子總能打來一個電話。可這一走，就足有一兩個月再沒叫手機唱一唱。老兩口兒知道兒子這是生氣了，在跟老人較勁兒呢。這小兔怠子，真是長能耐啦，想較勁兒你就較吧，我這老樹根不動，你那枝葉也是白晃。你爹你媽怎麼就對不住你了？從小學到高中，再念了四年大學，汗珠子掉地摔八瓣，苦掙苦拽地總算供出了你。為給你畢業後找工作求人，一狠心，把家裏的那幾隻絨山羊都賣了，那對種羊被牽出院門時，沒看把你媽哭得呀，鼻涕一把淚一把，直到一個多月後聽說你的工作落了下來，臉上才算重有了笑模樣。
兒子總算沒滅盡天良，大年三十那天又回家裏來了，還帶著煙酒。老伴小心地問，你對象……回娘家了吧？兒子說，沒，我和她合租了一處小房，她自己留那過年呢。老伴又問，那怎麼不帶她一塊回來？兒子用手比畫一下肚子，說，她都顯懷了，怕回來讓村裏人笑話，也怕你和我爸生氣。老兩口兒這一驚非同小可，眼下的年輕人，膽子可真大，臉皮也太厚，不光沒結婚就敢住到一起，還把孩子都懷上了！兩人對望了一眼，老伴又問，那你們準備什麼時候結婚呀？家裏養的那口黑毛豬，過年你爸都沒叫殺，說給你們預備著。兒子說，結什麼婚呀，人家說了，有房子結婚，沒房子就把孩子做掉。隻怕要耽誤你們抱孫子了。
兒子雖然再沒主動提起賣家裏老房子的事，但這就相當於下了最後通蝶。大年三十的，老兩口兒心裏像壓上了一塊大石頭，沉沉的，堵堵的，連趙本山在電視裏耍得一團歡，老兩口兒都沒破顏笑一笑。第二天一早，兒子走了，說還要回去照顧懷孕的那位。老伴讓帶點兒凍在缸裏的私豆包，兒子也沒帶，說城裏的農貿市場啥都有。哼，走就走吧，樹大分根，早晚是要走的，而且還會走得越來越遠。老伴送走兒子回屋，坐在炕頭抹眼淚，嘟味說，都坐胎了，真就眼看著拿掉？陳老澤狠著心說，想不想生，那是他們的事。他們能租房子住一塊，怎麼就不能在租下的房子裏生孩子？別聽喇喇蛤瞎叫喚，咱們的日子該咋過還咋過。
一潭水，表麵上看似漸漸平靜，但鄉長和劉總一來，那潭水就又翻騰了起來，而且是暗流湧動，不止不歇。陳老澤把開春種地的犁樺翻出來，忙著補楔加鉚，老伴則抱著簸箕選種子，兩人都成了悶葫蘆，連吃飯時都隻聽嘴巴的吧卿聲。半夜裏，老伴嘟濃說，咱們也都是年過半百的人了，又隻有這一個兒子，老來舒心最當緊，就遂了那個孽障的願吧。再說，兒媳婦早晚也是生，生了就要喊我去侍候，侍候完月子還得幫帶孩子，我去城裏， 叨卜能放心把你一個孤老頭子扔家裏。陳老澤也沒睡著，接話說，他們要是肯給二十萬，就賣。咱們老兩口兒，這輩子也就這房場還算值倆錢兒，總不能一股腦兒都給了那個兔怠子，手裏多少得攘著幾個留過河。十五萬給出去，剩下的五萬誰也不告訴，都放進信用社，一年總還有點兒利息。再有，戶ri的事，兔息子就是說破大天，咱也不辦。真成了城裏人，除了表麵上的亮堂，咱骨子裏的虧可就吃大了。頭一宗，那幾畝責任田就得收回去。到了咱們實在種不動那一天，租出去也還能收回幾個錢兒，加上銀行的利息，估摸夠咱老兩口兒的零花了。放進信用社的那一筆，不到非動不可的時候，死活不能欠口風。
父子倆在屋子裏說得不甚融洽，在廚間忙著做飯的老伴用燒火棍撥開門簾參與說，你爸說不賣就不賣。金窩銀窩，不如家裏這個窮窩。我和你爸在山裏住習慣了，哪兒也不去。你跟你媳婦去想自己的轍，用不著來算計我們老兩口兒。
一家人說得不歡而散，兒子吃完飯就走了，走後就很少再有電話來。家裏的手機是兒子淘汰下來的，選的號是接聽不收費，以前隔個十天半月的，兒子總能打來一個電話。可這一走，就足有一兩個月再沒叫手機唱一唱。老兩口兒知道兒子這是生氣了，在跟老人較勁兒呢。這小兔怠子，真是長能耐啦，想較勁兒你就較吧，我這老樹根不動，你那枝葉也是白晃。你爹你媽怎麼就對不住你了？從小學到高中，再念了四年大學，汗珠子掉地摔八瓣，苦掙苦拽地總算供出了你。為給你畢業後找工作求人，一狠心，把家裏的那幾隻絨山羊都賣了，那對種羊被牽出院門時，沒看把你媽哭得呀，鼻涕一把淚一把，直到一個多月後聽說你的工作落了下來，臉上才算重有了笑模樣。
兒子總算沒滅盡天良，大年三十那天又回家裏來了，還帶著煙酒。老伴小心地問，你對象……回娘家了吧？兒子說，沒，我和她合租了一處小房，她自己留那過年呢。老伴又問，那怎麼不帶她一塊回來？兒子用手比畫一下肚子，說，她都顯懷了，怕回來讓村裏人笑話，也怕你和我爸生氣。老兩口兒這一驚非同小可，眼下的年輕人，膽子可真大，臉皮也太厚，不光沒結婚就敢住到一起，還把孩子都懷上了！兩人對望了一眼，老伴又問，那你們準備什麼時候結婚呀？家裏養的那口黑毛豬，過年你爸都沒叫殺，說給你們預備著。兒子說，結什麼婚呀，人家說了，有房子結婚，沒房子就把孩子做掉。隻怕要耽誤你們抱孫子了。
兒子雖然再沒主動提起賣家裏老房子的事，但這就相當於下了最後通蝶。大年三十的，老兩口兒心裏像壓上了一塊大石頭，沉沉的，堵堵的，連趙本山在電視裏耍得一團歡，老兩口兒都沒破顏笑一笑。第二天一早，兒子走了，說還要回去照顧懷孕的那位。老伴讓帶點兒凍在缸裏的私豆包，兒子也沒帶，說城裏的農貿市場啥都有。哼，走就走吧，樹大分根，早晚是要走的，而且還會走得越來越遠。老伴送走兒子回屋，坐在炕頭抹眼淚，嘟味說，都坐胎了，真就眼看著拿掉？陳老澤狠著心說，想不想生，那是他們的事。他們能租房子住一塊，怎麼就不能在租下的房子裏生孩子？別聽喇喇蛤瞎叫喚，咱們的日子該咋過還咋過。
一潭水，表麵上看似漸漸平靜，但鄉長和劉總一來，那潭水就又翻騰了起來，而且是暗流湧動，不止不歇。陳老澤把開春種地的犁樺翻出來，忙著補楔加鉚，老伴則抱著簸箕選種子，兩人都成了悶葫蘆，連吃飯時都隻聽嘴巴的吧卿聲。半夜裏，老伴嘟濃說，咱們也都是年過半百的人了，又隻有這一個兒子，老來舒心最當緊，就遂了那個孽障的願吧。再說，兒媳婦早晚也是生，生了就要喊我去侍候，侍候完月子還得幫帶孩子，我去城裏， 叨卜能放心把你一個孤老頭子扔家裏。陳老澤也沒睡著，接話說，他們要是肯給二十萬，就賣。咱們老兩口兒，這輩子也就這房場還算值倆錢兒，總不能一股腦兒都給了那個兔怠子，手裏多少得攘著幾個留過河。十五萬給出去，剩下的五萬誰也不告訴，都放進信用社，一年總還有點兒利息。再有，戶ri的事，兔息子就是說破大天，咱也不辦。真成了城裏人，除了表麵上的亮堂，咱骨子裏的虧可就吃大了。頭一宗，那幾畝責任田就得收回去。到了咱們實在種不動那一天，租出去也還能收回幾個錢兒，加上銀行的利息，估摸夠咱老兩口兒的零花了。放進信用社的那一筆，不到非動不可的時候，死活不能欠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