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行很快上了奏折,奏參兩江總督噶禮得銀五十萬兩,徇私賄賣,舉人程光奎、吳泌等不肯審明,請將噶禮革職嚴審。
噶禮不甘示弱,立即反擊,他也上了奏折參劾張伯行的幾大罪狀,其中僅私刻書籍、誹謗朝政一條就足夠滅門之罪。
這下案件升級了,康熙皇帝也被這兩人搞得有點糊塗了。張伯行報稱噶禮向考生索銀五十萬兩,這個數目也太誇張了吧,連康熙都說:“江南一省舉人能有幾何?縱盡行賄買,亦不能致此數。噶禮若受贓,即五萬亦當致之重典。”大概由於張伯行對於貪汙向來深惡痛絕,都是拿放大鏡看的,但這樣反而過猶不及。
張伯行是康熙皇帝非常信任的清官,康熙多次提升他,稱他為“天下清官第一”。他在福建和江蘇巡撫任上都做出了巨大的政績,深得百姓愛戴,又是當世的理學大家,親手創建了著名的福州鼇峰書院和蘇州紫陽書院。因此,噶禮所參張伯行的罪行,康熙也覺得難以接受。
康熙索性宣布將兩人同時解任,由張鵬翮等人繼續審理,並特地指出無論案件牽 扯到誰都要一查到底。接著審理過程中再生波瀾,原來前麵審理李奇時,又牽扯出了涇縣知縣陳天立,陳天立到案後,交代確實接到了李奇送來的十五錠黃金,但問到交給誰了的時候,他卻吞吞吐吐不肯說,就在欽差準備再次審問之際,陳天立卻突然在獄中自縊而死,這下子死無對證了。一個小官的犧牲往往可以保住多少大官的烏紗帽和腦袋,這個陳天立死得太有價值了!
然而,對於身為欽差的張鵬翮來說,卻不免負有幾分監管不嚴的責任,加上他從一開始就有袒護噶禮之心,因此在審案過程中顛倒是非,一味站在噶禮的立場,指控張伯行汙蔑好人。
與此同時,在輿論的渲染下,眾多的百姓也對案件議論紛紛,人心躁動,大家都在看朝廷會怎麼處理該案。而噶禮和張伯行被罷官,更是無異於在人群中投下一顆重磅炸彈,兩人的粉絲、擁躉們立即展開了一場聲援競賽。
江寧、鎮江、揚州等府的百姓百姓聽說噶禮解任,連日罷市,並到衙門請求噶禮留任。康熙讓江西巡撫暫代噶禮的職務,但當噶禮差人準備將自己的官印送到江西巡撫衙門的時候,粉絲們將城門關閉,不讓差官出城。眾人竟將印信捧赴安徽巡撫梁世勳公館,梁托足疾不願意出來。大家又將印信拿到蘇州織造李煦的衙門,希望李煦向康熙彙報,讓噶禮繼續留任。李煦苦口婆心一番勸說,眾人勉強離去。到了第二天噶禮的大印才送到江西,而眾兵民仍將噶禮家的大門用木石堵塞,不讓他出來。
那邊廂,張伯行的粉絲們表現得也毫不遜色。福建、江蘇百姓聽說張伯行被撤職,紛紛罷市歇業。張伯行在揚州交印之日,幾萬人將他居住的公館和旁邊的街道擠得水泄不通,眾多情緒容易激動的粉絲們更是號啕大哭,很多人自告奮勇要去京城向皇上申訴。第二天,男女老少們又集合到張家門前,送上大量水果和蔬菜,張伯行不願意接受。眾人都跪在地上不起來,用膝蓋爬行,懇求說:“公現任上止飲江南一杯水,今將去,無卻子民一點心。”張伯行深為感動,僅收下豆腐一塊,蔬菜一束。
以張伯行的操守和政績,獲得百姓這樣的擁戴也是合乎情理的。隻不過噶禮素無清名,也能享受如此的待遇,這就讓人有點看不懂了。其實這也不奇怪,官場中懂得表演是一項重要的素質,高明的人不但自己表演,還能指揮別人表演。噶禮能混到兩江總督這樣的職位,肯定是深諳其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