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天他會將他踩在腳下的,這是朗星當年對韓朔放出的狠話。
時光靜靜流淌十年之後,小朗星已經長成了韓子磯,風度翩翩的少年郎,不輸乃父當年之風,也成功撬下了自家父皇,榮登帝位,是為晉懷帝。瀲灩與韓朔也再誕一女,聰明伶俐,取名未晚,賜號護國公主。
然而,韓子磯依舊沒能達成自己的雄心壯誌。因為韓子狐讓了皇位,卻成了太上皇,以他年紀尚幼不懂事為由,幹擾著他的一切行動。年紀小小的妹妹更是聰明伶俐,愛好兵法,在他周圍蹦蹦跳跳,嘰嘰喳喳地喊著父皇天下第一。
於是深宮之中,一家四口其樂融融……暫且就用這個詞形容吧,其樂融融地生活著。
雖然,宮中一直雞飛狗跳,沒有一天安寧過。
“娘娘,您快下來啊。”宮女們圍在沉香宮的樹下,焦急地喊著:“當心摔著!”
一隻蝴蝶風箏掛在了梢頭,瀲灩二話沒說,麻溜地便爬了上去,正搖搖晃晃地朝風箏靠近。
下麵的宮人嚇得臉色慘白,這位娘娘雖然一直沒有封什麼名號,可宮中十年以來,隻她一人堪稱娘娘,與太上皇掐架十年之久,感情深厚。她要是有個好歹,太上皇非摘了所有人的腦袋不可!
“別吵了,你們吵得我反而容易分心摔下去。”瀲灩低喝一聲,下麵立刻安靜了。
“我小時候,可是爬樹的高手。”伸手拿到風箏,瀲灩笑眯眯地往後退,順著樹幹就要下去:“那時候家裏所有的樹我都爬了個遍,沒道理現在反而會摔,你們緊張個什麼勁兒?”
“是挺厲害的。”低沉的聲音在下麵響起,瀲灩一驚,差點掉下去,連忙抱緊了樹幹往下看。
韓朔正抬著頭,涼涼地看著她。
“是你啊…”瀲灩沒出息地笑了兩聲,慢慢地滑下去,跳在他身邊站著,手裏還拿著那蝴蝶的風箏。
“就為了這個爬上去?你當自己還是當年的小姑娘麼?”韓子狐拿過那風箏,牽過她的手便往外走。
“你這是嫌我老了?”瀲灩挑眉,跟在後麵問。
時間將人變得平和,她努力了好幾年讓他放手,最後發現那樣不但他很累,她也過得不太好,最終還是屈服了。
如今他和她,算是兩廂安穩,偶爾也會和平共處。比如這樣溫暖的午後,一覺睡醒,他會抱著她出來放風箏。
小時候他們也常常出來放風箏,韓子狐會親自畫一個彩色的風箏給明媚,順帶也會給她畫一個。可惜那隻風箏的線斷了,她拉都拉不回來。雖然後來奶娘為了安慰她,給她找來一個一模一樣的,但是也不是他畫的那一隻了。
走到一片空地上,韓朔替她舉著風箏。分明是一身風華的人,做起這樣的事情來,竟然也不別扭。
“一、二、三!”
他鬆手,她拉著線往前跑,笑臉盈盈的,像極了十幾歲的少女。
韓朔微微晃神,負手看著前頭的人奔跑,天上的風箏也越飛越高。
“子狐,你這是在給明媚畫風箏麼?”多年前,娘親走到小小的他身邊,溫柔地問。
“嗯。”他拿著顏色,一點點地給蝴蝶的翅膀上色。
“那這隻,是給瀲灩的?”娘親拿起他已經畫好了的那隻,仔細一看,卻又搖頭:“你弄錯了啊,這畫的是雙飛蝶。”
“嗯?”他回頭看了一眼,而後道:“無妨。”
乍一看像一隻蝴蝶,左右兩邊翅膀,卻是兩隻疊著翅膀的碟。虧娘親看得那樣仔細。瀲灩說她喜歡成雙成對的東西,所以他畫了一雙。
“哎,怎麼無妨?”娘親笑著道:“單隻的蝴蝶是蝴蝶,成雙的蝴蝶便叫相思了。”
畫筆一顫,染了一張白紙。他微微皺眉,卻還是繼續上色。
“子狐,這風箏好漂亮。”明媚接過他手裏的風箏,笑得燦爛:“謝謝。”
“不用。”他垂了眸子,將另一隻塞到瀲灩懷裏:“這是你的。”
“多謝。”她接過去看了看,一雙鳳眼笑得眯起:“是雙飛蝶呢。”
明媚詫異地看過來,他卻牽住了明媚的手往院子裏走:“你不是一個人麼?送這風箏,也好祝你早日尋得如意郎君。”
亮晶晶的眼眸黯淡了下去,瀲灩拿著風箏站在原地不說話。他陪著明媚去,幫她扯線,先放上了半空再把線軸給明媚,溫柔得很,然而眼角卻始終看著那邊努力跑著的那人,瀲灩很有活力,讓休語幫她舉著,很快就把風箏放上了天。
“你瞧,兩隻蝴蝶飛得比一隻高。”孩子氣的少女笑道。
他不說話,隻冷淡地看著,然而沒一會兒,起大風了,雙飛蝶風箏的線沒扯住,終究是斷了。那風箏越落越遠,看樣子是追不回來的。
“小姐,別追了。”休語拉住她:“太遠了,怕是不知落在哪個地方去了,您不能出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