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玩而笑之集 28.且觀且鬥——魯迅先生《觀鬥》之劄記
魯迅先生在《觀鬥》一文中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西班牙鬥牛是人與牛鬥，而中國鬥牛是讓兩頭牛鬥，人隻是看，推而廣之，鬥蟋蟀、鬥鵪鶉、鬥雞無不這樣，就是軍閥打戰，也是老百姓看他們打，其實他們自己也不打，而是看士兵打。先生稱這個現象叫“觀鬥”。
然而時過境遷，今天的國人對於“鬥”已經不僅僅滿足於觀望了，時不時在觀望的間隙，瞄準機會，打出一拳或踢上一腳，民間稱之為打太平拳，我謂之“且觀且鬥”。
遠的不說，就說網絡上吧。有人按政治取向的不同把當今國人分成幾個派別，那台詳細，太學術化了，依我看來，無非就是兩大走勢：一是主張民主、人權、法治的，一是主張專製的。因為生在一個言論自由的盛世，所以不免在網絡上你一言我一語的鬥了起來。既然有人爭鬥，自然就有人圍觀。
然而在這個圍觀者中有一些人，才是這場爭鬥勝負的真正主宰。這些人平時躲在幕後，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致命的。他們的辦法雖然很簡單，但很有效果，就是將你發表意見的博客、圈子封掉。高手殺人於無形也！
據這幾年的經驗，凡是一派取得優勢，即將大獲全勝時，就會出現博客、圈子大麵積“被外星人劫持”。所謂“損有餘，奉不足”的“天之道”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於是雙方力量又歸於平衡，爭鬥重新開始，點擊率又會飆升。鬥者又鬥，觀者又觀，且觀且鬥者又且觀且鬥，直到下一輪高潮和危機的到來。
既鬥又觀乃觀鬥中的大境界！
報載，某中學校長為了學生的補助金事宜去找縣太爺批字，或許縣太爺當時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沒搭理他，他就打開縣太爺小臥車的門，於是縣太爺龍顏大怒，把他送到了大牢裏——拘留了。同時，縣教育局連忙開會，對他進行處分。後來，這件事不知道怎麼讓比縣太爺還大的官（大約是市太爺吧）知道了，為這位校長平了反，說其無罪，結局是皆大歡喜了。
這樣的事情本不稀罕，在親愛的祖國大地上經常發生，光07年一年媒體上就報道了好幾宗類似的玩意。掌管一方的縣太爺，手裏除沒有軍隊之外，別的國家機器都有，公，檢，法，警隨時聽他使喚，所以關押一兩個人該是家常便飯吧。令人玩味的是，這件事件最後得到圓滿解決的途徑，不是校長本人運用了法律手段，而是得益於一位清官（即市太爺）的出現。清官對於老百姓來說是多麼重要呀！前者，如果那位縣太爺是個清官，能留意到那位校長期盼，誠懇的目光，能想象到窮孩子們期盼，誠懇的目光，那麼也不至於下此毒手了；後者，如果那位市太爺不是清官，那麼這件事情的公正處理還不知道等到猴年馬月呢？說不定永無出頭之日。如此看來，我們真誠地希望牧自己的大小官員都是清官。
嗚呼，清官萬歲矣！
古語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道者，渠道、途徑也。也就是說，大人先生們占有財富時，是冠冕堂皇名正言順的，相反，小人獲得財富時就要困難得多，因為小人沒有順暢的渠道。民間也有“發財不吃力，吃力不發財”的諺語。魯迅先生在《阿Q正傳》中，為上述觀點提供了活生生的例子，表現在趙秀才、假洋鬼子與阿Q對靜修庵財產的占有的不同方式上。
阿Q因為肚子餓，翻靜修庵後院的牆頭偷了3個蘿卜，害得被痷裏的又肥又大的黑狗一頓追趕，差點被咬了腳後跟，3個蘿卜嚇掉了1個。再看看趙秀才和假洋鬼子到尼姑庵的派頭，從大門大搖大擺的進來，砸了“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的龍牌，狠狠敲了尼姑的頭，順手牽羊的帶走了宣德爐。宣德爐對於3個蘿卜，其價值是無法相提並論的。他們沒有被又肥又大的黑狗追咬，這時黑狗早沒了影子，可見畜生對於先生大人也是敬畏的。
趙秀才們來也堂皇、去也冠冕，命也革了，宣德爐的寶貝也得了，真是名利雙收。革命真是好東西，假著革命的名，不知道多少正人君子攫取了多少不義之財！正如阿Q說的，一旦革了命，“要什就麼是什麼，喜歡誰就是誰”。革命的招牌為大人先生們開辟了一條生財康莊大道。
文中還有一個細節，不知道讀者諸公注意了沒有，對於尼姑的光頭，阿Q以前是用大拇指和食指去摸去捏，回去後產生了無盡的遐想，而趙秀才和假洋鬼子是“很給了些栗鑿”，可見，君子們在漁色方麵也與小人很有些不同，也是那般霸道。
2009-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