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講,當我們第一眼看到這種動物時,每個人都大吃了一驚,因為先前隻知道世上有斑馬,卻還不知道有斑驢這種動物。而蒂華納街頭的照相攤子旁,到處都是這種讓人驚訝的動物,顯然,這是用來招徠遊客的。除了斑驢外,這些照相攤子還有裝飾豪華的馬車,墨西哥尖頂大草帽,以及顏色同樣鮮豔的幫喬(Poncho)。
幫喬就是我們所說的披風,和普通的單人床單一樣大小,但卻像地毯一樣粗糙,中間有一個洞,可以把頭伸出來。這種頗具特色的服裝同樣也是博爾赫斯小說中的人物經常穿用的衣物,例如,在《玫瑰色街角的人》中,“屠夫”弗蘭西斯科.雷亞爾就是裹著這樣一件幫喬出場的。
沒想到在這裏能夠看到幫喬,我的心情還是頗為激動。
不過,當我們掏錢在一個照相攤子前拍了一張照片後,向老板,一個留著胡子的小夥子詢問,斑驢這種動物是否是天生的時候,他哈哈哈的笑了起來。原來,這些斑驢身上的那些條紋,全是人工畫出來的。
聽他這麼一說,我們真是比剛才在路邊商店裏聽到小販用中文向我們打招呼還驚訝。
中午,當我們在一家飯店用餐時,我突然想起了博爾赫斯小說中常提到的馬黛茶。我想,既然這裏有幫喬,那就一定應該有馬黛茶。所以,我讓服務員給我來一杯馬黛茶,因為我們幾個人都不知道馬黛茶的英文單詞,我就試著把馬黛茶的音用英語讀了出來。服務員是個黑頭發的小夥子,可能是我的發音不夠標準,他也沒能弄明白我的意思,我隻好讓他把酒水單拿來。果然,我立刻就根據發音找到了馬黛茶,MAITAI。我立刻給自己要了一杯。服務員看到我要的是這個後,馬上恍然大悟地笑了起來。
本來,馬黛茶這種飲料在拉美就像我們常喝的綠茶一樣,是很普及的一種飲料。他不可能不知道。
很快,他就給我端上來了一杯用玻璃杯盛著的黃色的飲料,我喝了一口,有點酸,也有點甜,而且,因為裏麵放了酒,感覺很像我們的米酒。不過,味道的確很爽口。難怪,在博爾赫斯的小說裏,人們總是要喝它了。
端著這杯馬黛茶,我多少有點激動。顯然,我很有可能是那些喜歡博爾赫斯的中國作家中第一個喝過馬黛茶的人。為了見證這一偉大的時刻,我特地舉起茶杯,讓同行的一個姓何的女孩給我照了個特寫。
我感覺,從這一刻起,我對博爾赫斯的小說的理解,毫無疑問,又上了一個台階。
但自從去年年底回國後,我還一直沒有時間把我品嚐馬黛茶的感受付諸筆端,而我在離開蒂華納前買的那件小幫喬,卻已穿在了我上小學一年級女兒的身上,當她在院子裏踩著滑板車玩耍時,幾乎每一個人都會攔住她問問,這個奇怪的,好看的,隻在脖子處有個孔的東西是什麼玩意?
所以,今天,我剛好有點空,就把這篇文章寫了出來,而寫到這裏後,我突然觸景生情,上網用古狗搜索了一下馬黛茶,不料,結果真是讓我大跌眼鏡:我是近視眼,真的戴眼鏡,用這個詞不是為了誇張,而是對一種實際情況的描述。我這才知道,我在蒂華納喝的那杯馬黛茶,並不是馬黛茶,原來,它是邁代雞尾酒。我想喝的馬黛茶的英文單詞應該是:MATE。
也就是說,親愛的讀者,直到現在,直到此刻,直到在這篇文章即將結束之前,我依然和十多年前一樣,並沒有喝過馬黛茶。而馬黛茶在我心中,也仍然保持著那種神秘的色彩。
2007-5-14於上海五角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