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寅昆山遊記(2 / 2)

而在昆山能與嘯峰兄初次相見,則是此行最大的收獲。不過,雖然我們是第一次見麵,可對我來說,嘯峰早已是我“最熟悉的陌生人”。因為,很多年前,小海就已經不止一次地向我介紹過嘯峰和他的那些風格自然語言樸素的散文,可我們卻始終沒有機會見麵。我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嘯峰不僅沒有停下手中的筆,反而筆耕不輟。在他的筆下,姑蘇城內的小巷和生活在其中的人物,就像是用水墨畫成的冊頁一樣,一幅幅的呈現在人們的眼前,而這些畫麵無一不因洗盡鉛華而氣韻生動。當然,在他這些年寫就的新作中,我最喜歡的還是他的那些懷人憶舊之作,尤其是其中對於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的人事的緬懷,最能讓我有感於心。關於那個時代,很多人寫作的時候都習慣從大處著眼,喜歡談自己當時遠大的理想和國家的政治的變動之間的矛盾與衝突,但是,嘯峰的散文卻以“抓小放大”的筆法來“以小見大”,更多的是通過對普通人的生活的細節的描述來折射出時代的變遷和人世的滄桑。而且,因為嘯峰寫這些文章的時候,多以少年的眼光來回顧那段曆史,所以總是不失童趣,常可讓人解頤一笑。古人曾有言,天地之大,盡存於芥豆之微中,而這幾十年的曆史,也就借嘯峰筆下的蘇州的一條條街巷和一個個舊友與鄉鄰,清晰地展現了出來。一草一木總關情,而有著千年曆史的既古老又現代的蘇州的一草一木,所承載的東西又豈是別處的“草木”可比?

對此,嘯峰曾在自己的一篇文章裏寫下這樣的句子,“情與愛,湮沒在噪雜市井中,了無蹤影,卻又無處不在。”我以為,他的這些散文,就是要在嘈雜的市井中,去尋找那些“了無蹤影,卻又無處不在”的“情與愛”。

我想,我喜歡嘯峰的這批隨筆的另一個原因,可能是因為嘯峰與我同齡,我們都是六十年代末出生的。或許是因為有著共同的成長背景,我們好像有著更多的共同的話題。比如嘯峰隨筆中提到的八十年代風靡一時的在人行道和馬路上打羽毛球的事情,我就曾經為之長久地癡迷過,而文中主人公所擅長的“反手抄球”,亦是當年小小的我所仰慕並幻想能夠掌握的絕技之一。正由於此,在昆山的那一天中,不管是一起去吃奧灶麵,還是一起到盛產大閘蟹的陽澄湖邊漫步,我們似乎都有很多的話可說。不過,我雖然早已看過嘯峰的文章,但到底還是“陌生人”,嘯峰身材高挑,相貌堂堂,眉宇之間有著一般蘇州人少有的那種英氣。我相信,即使看到他以主持人的身份突然出現在中央電視台的新聞聯播裏,也不會讓人感到奇怪。

與嘯峰相比,巴橋更符合人們想象中的蘇州才子的模樣,他眉清目秀,個頭不高,可也不矮,身體單薄卻不顯瘦,講話語調和緩,不緊不慢,但卻條理分明。不過,我也很久沒有與他見麵了,所以,見到比我還小幾歲的他已是頭發花白,還是不免吃了一驚。記得當年我們在淮海西路的一家簡陋的街頭小店第一次見麵時,我與朋友們聊天的時候,他就不怎麼說話。這次依然如此,隻是當我們聊到會心處,他會報以理解的微笑。雖然,他現在已經是一家視頻網站的副總,從理論上來說,他應該說很多很多話才對。看來,這些年來,他沒少為工作操心。當然,讓他更操心的或放不下心的還是他的小說。他的小說就像他人一樣,很安靜,很平易,可是在平靜的外表下往往有著不易為人所注意的生活的傷痛和艱辛。我不知道他的頭發忽然變白是不是也有著同樣的衷曲。因為,有時候,我們真的很難區分小說和現實到底誰更真實。但我想,不管怎樣,總有一天,他會把那些我們所不知道的東西用小說告訴給我們。

我想,這也是我從昆山回來後最為期待的事情。當然,現在我所能期望的是,這一天能夠早日到來。

2010-10-10於五角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