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義還在說:“你平常應該多順著她點,不要惹她生氣。放假休息的時候,盡可能帶著她出去逛逛,東南亞、台灣去看看,錢現在對你來說不應該很困難。如果手裏不方便,你跟我說,大錢我拿不出來,一張飛機票我還是拿得出來……”
端木瑾越聽越有些不明白,忙打斷譚義的話,問道:“我母親是不是跟您說什麼了?我一直是這樣做的呀,過節的時候我還跟母親說,年底公司放假,帶她到台灣去玩玩,她挺高興答應了。她是不是有什麼想法,跟您說了?”
譚義忙解釋說:“沒有,沒有。這不是見到你,隨便囑咐幾句。”
端木瑾搖著頭,說:“不可能!您平時這麼忙,我去單位都找不著您,您抽時間跑過來,不會就為這麼幾句話吧。您別騙我了,有話您就直說。”
譚義用手點著端木瑾,“鬼丫頭,還是瞞不過你。好,咱們是一家人,我直截了當告訴你。你是不是……”譚義剛要繼續說,手裏的手機突然響起。
他看了一下手機屏幕,衝著端木瑾擺擺手,把手機放在耳畔,“什麼事?好,好,好,我一會兒就回去。”他把手機衝著端木瑾晃動了幾下,說:“忙啊。開發區的事沒有小事,都是老百姓的大事。”說完,看著端木瑾,平靜地道:“最近是不是去小廟鄉了,你?”
端木瑾一愣,說:“您怎麼知道?”
“你母親跟我說的。”
“不可能。我根本就沒有跟我媽媽說過。”
“丫頭,忘了那句話了,‘孩子是母親身上掉下的肉’你想什麼,幹什麼,能瞞的過你母親?”
端木瑾老老實實地點點頭,說:“是去了一趟。”
譚義喝了口咖啡,說:“為什麼?跟我說說好嗎?”
端木瑾帶著譚義出門的時候,就考慮到他有可能跟自己談小廟鄉的事,順手把那本《貝琪市改革開放三十年大事記》放進包裏,她已經想好就是譚義不跟她談父親的事,她都要主動問。她一邊拿書,一邊說:“譚叔叔,您說怪不怪,那天我去小廟鄉,走到半截下起大雨。我長這麼大就沒有見過那麼大的雨,而且追著我下,好像就是不想讓我去小廟鄉。更怪的是一會兒不下了,地上一點痕跡都沒有,就跟沒有下過一樣。”
譚義認真聽著,說:“肯定是你母親不想讓你去,故意做法,撒豆成兵,想把你趕回去。”
端木瑾笑著說:“不可能,那我母親不就變成老妖婆了。”
譚義從端木瑾手裏接過書,看了看,疑惑地問:“這是什麼?”
端木瑾又從譚義手裏接過書,翻到有她父親條款的那一頁,遞給他,說:“您看看。”
譚義沒有馬上去看,又看了看書皮,說:“這本書我也有,隻是沒有時間好好看。”說完,又看裏麵的內容,又道:“市委宣傳部在寫你父親的事的時候,曾經找過我核實情況。”指著道:“這有什麼問題嗎?”
端木瑾說:“您再翻過頁看。”
譚義翻過一頁,自然就注意到了上麵的留言,先是看了端木瑾一眼,又仔細看上麵的文字,眉頭漸漸皺,臉上的表情還算正常。看完,譚義把書放在桌上,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就為這事?”
端木瑾道:“這事還小嗎?我從小就知道爸爸犧牲在崗位上,而且是一名烈士。可湊巧我看到了這部書,真的讓我都看傻了,怎麼會有這事呐,我也知道誰不在背後說人,人人都會被人說,問題是說的是自己的父親,說得那麼不留情麵,那麼刺人心。這跟我心目中的父親有那麼大的反差,怎麼能讓我接受。我相信放在誰身上,都會這樣做。”端木瑾一口氣說下來,胸脯起伏不定,臉都被紅暈渲染,激動得讓她話說盡了,情緒仍舊久久難以平靜。
“你去以後了解到什麼情況?是像馬峰說的一樣嗎?”譚義很平靜,仿佛在跟人拉家常。
“馬峰這個人我倒是見到了,可他剛剛得了半身不遂,說話有障礙,我怕他再犯病,就沒有繼續問下去。說句實話,過節那兩天,原本想跟我母親問問,又怕她生氣,憋在肚子裏,真難受。今天接到我母親的短信,說你要來,我想要好好問問您。譚叔,我已經這麼大了,一些事情就不應該再瞞著我。我是端木東方的女兒,也有權利知道自己父親的情況。您說呢?”
“說起馬峰這個人,可以多說兩句。在我跟你爸爸來小廟鄉之前,他擔任小廟鄉水泥廠的廠長。我們來到小廟鄉以後,就有很多水泥廠的幹部、群眾反映他的經濟問題。鄉紀委查了一下,結果發現群眾的反映有的真實,有的不真實。經過去偽存真,最後確認1萬多塊錢屬於他多吃多占。原本,你父親的意思,打算讓他回生產隊,用現在的話說,就是開除公職。後來發生了群眾上訪的事,你父親為了緩和鄉裏的矛盾,讓了一步,讓他退賠了經濟損失,又考慮到水泥廠的實際情況,讓他擔任副廠長。他自然對鄉黨委會的決定不滿,所以對你父親有意見,也是難免的。”譚義繼續說:“是,是。這些事情應該告訴你了。你母親這樣辦,自然有她的道理,就跟身上傷口,已經愈合了,又要用刀子拉開,對於你母親來說確實太難了。你母親讓我來見你的意思,就是把我所知道的情況跟你說說。她還是不希望你跟小廟鄉不要有什麼瓜葛,這對她來講實在太難了。你應當理解她。”
端木瑾跟譚義解釋,“我完全理解我母親的心情,這個世界上如果我不理解她,還有誰理解她呐。問題是我非常想了解父親的事,恰恰又趕上我發現了這本書,你說我好奇吧,也有點,關鍵是想了解我的父親,不想讓這些亂七八糟的話玷汙了我父親的形象。你想想,一個父親在閨女的心目中是什麼樣子,看到這些東西是什麼心情?”端木瑾說到激動之處,不禁熱淚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