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中西文明流變地(2 / 3)

夜晚,走到敦煌市區,繁華的車流與熙熙攘攘的人群,豪華的建築和繽紛的彩燈,到處都是和諧的氣氛。尤其是夜市,燈火如晝,不同口音和不同膚色的人們穿梭其中,坐在一起喝啤酒、吃烤肉,或者在琳琅滿目的手工藝品攤前觀賞瀏覽,令人渾然忘了這是一座置身於庫姆塔格沙漠與戈壁之間,備受風沙和幹旱侵襲的西北小城。

與夜晚的豪華相比,白晝的敦煌有些落寞,豪華酒店背後,隱藏著的是低矮、破敗的黃土房子。房頂落滿灰塵,雜物堆放在院落之中。除了市中心兩條主要街道外,四處空曠落寞,灰頭土臉,唯獨屹立於市中心的“反彈琵琶”的伎樂天依舊容顏不改,極盡曼妙妖嬈。

敦煌街道上,疏密有致地鋪設了取自莫高窟的古幣、飛天、蓮花等各種各樣的圖案。成群結隊的遊客,川流不息的車輛和各種飯店招牌,給人一種極度繁華之感。但這隻是每年4月底到11月底最為常見的情景,在開春和暮秋時節,長驅直入的西北風從塔克拉瑪幹沙漠奔馳而來,攜帶著黃色的沙塵,甚至粗大的石子,從戈壁到城市,將敦煌籠罩其中。

但敦煌人卻是自豪的。隨行司機趙師傅說:“敦煌不僅僅是中國的,還是世界的。”說這話的時候,趙師傅一臉的驕傲和滿足。該市文化館館長方建榮說:“敦煌是人類的敦煌。在敦煌生活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敦煌報》總編劉學智說:“敦煌讓我安心,無論走到什麼地方,都可以拍著胸脯說:‘我是中國敦煌人!’”青海油田小說家曹建川說:“敦煌有一種潛移默化的力量,看不到但實實在在,不可捉摸而又清晰無比。”這大概是敦煌土著和外來文化人、知識分子的一種精神姿態和內心覺悟吧。

驅車向西到50公裏外的漢代遺址陽關,沿途都是戈壁,稀疏的駱駝草、沙蓬和紅柳被黃沙簇擁,枝葉打卷,神情委頓。到南湖鎮後,沿路都是一家挨著一家的農家院,磚砌的房子,整潔的院落,令人清爽心悅。這個鄉的農民以種植葡萄為主,滿院子的葡萄形成大片的綠蔭,即使炎夏,坐在其中,不消五分鍾,便覺得有沁人心脾的涼意。葡萄園之間,還夾雜了唐菖蒲、芍藥和牡丹等花卉,姹紫嫣紅,既是點綴,也是一種生活情趣。

該村的一位姓李的老人說:“漢朝貳師將軍李廣利第一次遠征大宛,失敗而歸,被漢武帝拒留在敦煌,就駐紮在我們這裏,四年後再遠征,有的兵佐並就地娶妻成家,這個村子的人,大都是戎邊人的後代!”老人還說:“我們這個村子是敦煌最靠近沙漠的,別看陽關上麵幹得石子都發光,可50年前,下麵的水可是多得很哩。”

“陽關樂”農家院的主人趙力強說:“村裏種的葡萄大都賣給專業的釀酒公司,每年可收入兩萬元左右。夏天時候,來陽關旅遊的人多,開個農家院,好一點的可以年收入十幾萬元。生活還算滋潤。”說完,便嗬嗬笑了起來,一臉的滿足和得意。而處在南湖鎮南側山頂上——有關而無城的陽關故址,現在已經是一片荒蕪的廢墟了,除了可以在沙土中翻檢出一些秦磚漢瓦、殘罐破陶之外,便是一派蒼涼的空茫。

而在靠近敦煌機場的莫高鎮,更多的田地用來種瓜。這裏生長的甜瓜、西瓜、哈密瓜和白蘭瓜、黃河蜜等尤其著名,畝產兩萬公斤以上。有些農民種田和做生意兩不誤,到旅遊旺季,便拿些土特產品到景點兜售,一年下來,也能賺到幾千到上萬元。因為距離敦煌市區較近,在政府的倡導下,不少農戶搭起了塑料大棚,種植的蔬菜品類較多,在內地能夠吃到的,敦煌幾乎都有。

距離景點較遠的村鎮的農民主要以種植棉花為主。據介紹,這些年來,棉花價格看漲,銷售渠道又多,平均每戶種植5畝以上的棉花,可賣到2到4萬元。但與之相對的問題是,種植玉米和小麥的明顯減少,其產量也遠遠落後於棉花、蔬菜和瓜果。

冬春兩季,敦煌相對落寞,許多賓館到4月初才開門營業。這一階段的敦煌市區,人們大都沉浸在走親訪友、喝酒品茶的安閑生活當中。而鄉下的農人卻閑不住,三五成夥,到敦煌包攬裝潢等活計,工錢一天一清,算是掙個零花錢。到農忙季節,則俯身田地,侍弄莊稼。還有些年輕人,由政府組織,向江蘇、天津和北京等地輸出勞務。目前,敦煌在外打工的人總數在5000以上,大都過完春節後出門,到年根才回到敦煌來。

3.消失或正在消失的悲與痛

從敦煌市區西去50公裏古陽關之下,有一汪碧綠的水泊:渥窪池,古名壽昌海,是傳說中的天馬故鄉。漢武帝元狩三年(公元前120年),河南南陽新野一個叫暴利長的小官吏獲罪後,被放逐至此。某日,於眾多的斑色馬中發現了神駿異常的天馬,進獻漢武帝之後,漢武帝大喜,取名為“太乙天馬”。而古代的壽昌海、天馬故鄉渥窪池,已經堆滿了金黃色的沙子,與庫姆塔格沙漠融為一體,再也看不到暴利長當年牧馬時“水草豐茂,落霞入湖;黃鴨嬉遊,群馬探水”的盛景了。

發源於祁連山的黨河,是疏勒河水係之一,也叫玉女河(傳說是玉皇大帝的女兒玉女公主開鑿出來的)和都河(意為堵不住的河流),自古便是敦煌的母親河,早先聚居在這裏的若羌民族,也像匈奴、月氏、烏孫、烏桓人一樣,逐水草而居,在偏遠的敦煌,度過了幾個世紀的遊牧與爭戰時光。

20世紀60年代,當地政府在距離敦煌市區40公裏的黨河中段修建了水庫。溯已經幹涸了的黨河古河床而上,越過浩瀚的戈壁沙海,在鳴沙山和青石山接壤之處,碧綠的水中透出絲絲雪意,四周群山崢嶸,雪峰倒影;沙山高聳,界線分明。據上年紀的村民杜敦煌講,他還很小的時候,黨河經常爆發山洪,十多年的時間裏,下遊的村莊被衝毀了好幾次。現在不但見不到山洪,河水也越來越小,還不及當時的十分之一大。現在,敦煌20萬人口吃用及農田灌溉都依靠黨河水庫。麵對這種嚴峻的狀況,敦煌市委和政府製定了詳盡的黨河保護和生態環境治理措施,在黨河及敦煌市區周圍,種植沙棗、紅柳、梭梭等抗旱植被500餘畝,修建人工水渠200多公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