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大激蕩(2 / 3)

她亭亭玉立,用那雙健美、自信卻又時顯疲倦的腿支撐著她的美麗。他觸摸它,美妙的感覺總是短暫的一瞬。但是他明白,她的雙腿有時便綜合了他對她的全部感覺,綜合了他的性的靈思。他蹲下身去,用臉盡情磨擦。磨擦生電,生出性的火花,生出兩個人互相理解的欲望。他真想、真想、真想啊……狠狠地親一口,不,美美地咬一口,如同焦渴時把頭埋進河裏,放肆地大咬特咬河水那樣,無阻無擋,卻又充滿了實感和飽足的愉悅。假如他們並排坐著,他會癡迷地盯視她的圓圓的膝蓋,會用手指在她的膝蓋上塗鴉,一直塗到小腿、塗到腳麵上。他很想把畫意延伸到上麵,可那樣很別扭,他必須側過身去,用胸脯貼住她的肩膀,再使用手段。否則,他的胳膊怎麼能繞過她的裙裾彎入溫熱之鄉呢?每當他感到別扭時,他就想放倒她,就想把她平攤成一片茫茫水域,他在其間遊泳,蛙泳,仰泳,自由泳,直到淹進去喝一肚子水。那次,他看到她的肉色連褲襪在膝蓋處破了一個小洞,露出一滴真正的肉色來。他說,他要讓這滴肉色擴大、無限地擴大,擴大成海洋,他將跳進去到海的深處尋找海的女兒。說著他便用指頭去摳那個小洞。她躲開了。

你怎麼盡想破壞?破壞襪子,破壞美色,破壞生命。好像我是一隻膽小的獵物。

親愛的,告訴我,我是怎樣一個獵手啊?出色麼?頑皮麼?或者,高貴麼?殘忍麼?我是一個獵豔的騎手。

就像獵手一旦獵獲動物並不會放棄蹄子一樣,他鍾愛他的獵物的雙腳,他摸過它,親過它,他想把它摟在懷裏但沒有奏效。她不讓他脫去她的鞋,她甚至不理解他為什麼愛她的腳,他告訴她,好男人,情感細膩的男人,欣賞水平高的男人,北方尤其是寒帶的男人,都迷戀女人的腳,你懂麼?她搖頭。他說,從某種意義上說,女人的腳所造成的性輻射要比麵孔、比乳房、比臀部、比大腿及私處還要強烈而關緊。古小說中男人勾引女人,不是先親吻或探乳捏臀,而是俯下身去捏捏腳。一捏腳女人就心領神會,就情不自禁,就要脫衣解帶了。古代男人和女人交媾,可以脫去一切,但包腳布和繡花鞋是決不會脫去的。中國古代女人裹腳,並非男人想束縛她們,並非是社會歧視女性的結果,也與封建的倫理道德毫無關係,而是性欣賞的需要:沒有一雙好看的小腳的女人,就如同石女一祥令人難堪。男性為了性的目的需要三寸金蓮,於是所有女人都“金蓮”起來,因為她們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嫁人——滿足男人的性要求和延嗣後代。他還告訴她,一個女人若要漂亮,必須很好地收拾她的腳:穿那種性感的襪子和性感的高跟鞋。因為作為女性,第一性征固然是陰戶,第二性征則是腳而不是通常所認為的胸乳。很多人以為男人的腳和女人的腳除了有大小之分外,別無差異。其實女人的腳的性別特征比胸脯還要明顯。比如你的腳,小拇指總是很服貼地依偎著旁邊的指頭。還有,女人的大拇指總是朝上翹,而男的一般要往下彎……她說,你對女人懂得太多了,好像這是你的職業。他說,這倒談不上,隻是喜歡研究女人,就像研究世界上最深奧也最有意思的學問。她沉默著。他說,我一認識你,就覺得你的腳很好看。她含蓄地笑笑,不知是默認還是不在乎他的稱讚。可是有一天,她告訴他,我的腳很小,比一般女人的都小。我穿三十五碼的鞋。我喜歡讓人摳我的腳心,很舒服的。他於是把指頭伸進她的鞋去,彎進腳掌輕輕地摳。她躲開了,我不讓你摳,不讓。他歎口氣,沮喪地把臉扭向一邊。

“真想和你睡覺,可是這世界既然讓我們走到了一起,卻不安排我們一個四麵有牆的地方,太有點怠慢了。幹脆,咱們別管那麼多,到我那兒去。”

她說不。她覺得這樣就很好。她告訴他,她結婚才四年,卻已經有八年的性愛史了,婚前她就和別的男人發生過關係,當然並不多。她丈夫很在乎,新婚之夜就發現她不是處女,她比他老練。後來為此事他們吵過,他還動手打了她,不,是動腳,一腳踢到小腹上。她住院了,流產。她愛這個未成形的孩子,無法原諒他。尤其是當她知道這個城市裏已經很少有女人能夠懷孕了時,就更加耿耿於懷了。她說她最看不起打妻子的丈夫,那算什麼本事?你要是真有魅力何愁女人對你忠心不二。他說,太對了,要吸引女人,不能強暴女人。他喜歡她對丈夫不滿意的那種神情、那種語氣。可他畢竟明白,無論她丈夫多麼不好,也是別人無法代替的,至少他不能代替,他沒有勇氣代替。因為說到底他是一個懦弱的不敢承擔任何責任的男人。他的浩瀚的情欲、深廣的愛戀與他所應有的作為大相徑庭。他能給予她什麼?甜言蜜語?手與嘴的愛撫?黑暗中的呢喃與陪伴?還是痛苦?荒涼?寂寞?孤冷?惆惆悵悵?所有男人不能承擔責任的情感,都將是永遠的陰天.對她、對他都一樣。陰天裏,或有雨,或無雨,總之是陰天,陰天哪,窒悶,苦澀,能見度極差,狹小擁擠,沒有舒暢舒展的天地,灰蒙蒙,鉛色沉沉,嘈雜悒鬱。

下雨了。淅淅瀝瀝,淅淅瀝瀝。陪伴了他們好幾天的陰雲終於沉默夠了,蓄積夠了。雲絲霧繩拉起的密網砉然破裂之後,苦悶和欲望便遏止不住地傾倒下來。下了一天一夜,還是陰雨霏霏。他們的約會停了兩天,緊接著又開始了。他們談到雨,談到雨文化。他說所有的好愛情,地久天長的愛情,濃如香茗、稠如膠脂的愛情,用俗話說經得起考驗的愛情.銘心刻骨、幽深悠長的愛情,都應該受到雨的熏陶。雨在音樂、繪畫、詩歌、小說等等領域格外發達,因為雨是愛的象征,或者說愛是雨的象征。幹旱季節裏最令人愉快的便是落雨的日子。男人和女人,在未愛之前都屬於旱土旱山旱田旱苗,愛了,才會濕潤,才會保墒,才會是雨露滋潤禾苗壯,才會是值得一看的風景。古人把男女交媾稱作雲雨一番或耕雲播雨或巫山雲雨,肯切得很。兩個人在雨中行路,隻要是戀人,就會在一把傘下擁偎,有了這情致,誰又會怨雨的猝然而降呢?男女調情,女的有意,便要以雨水的形態滋漫而出,男的發起,最終的結果便是把一溪濃稠的白雨灑向人間的肥田沃土。那膏腴之地、豐腴之人,離開了雨的滋養能腴然起來麼?數一數有多少關於雨的詩、雨的文、雨的歌,沒人數過,因為數不清。每個人,每個有意境的人.每個曾在愛情中醉生夢死的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關於雨的文句、雨的歌曲。那麼,你呢,我的女人,你的雨呢?你有多少關於雨的歌?她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