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很快過去了，夏天的燠熱浸透了城市。宣傳隊的戶外活動變成了室內演唱。觀眾也不一樣了。原先是市民百姓，現在是軍政要員、機關幹部。無意中，演出的作用也由宣傳改為娛樂與消遣。一位市政要員第一次看完演出後，在劇場休息室召見了宣傳隊的全體成員。他說：不要盡說那些打打殺殺、爭爭搶搶的事情，和平建設時期嘛，要來一點文的。比方說，戲裏的那個女人，不願意聽從父母的擺布嫁給一個商人的兒子。她離家出走了。可是，出走了以後呢？難道她一輩子不嫁人？她嫁給了誰？嫁給了工人、農民，還是解放軍？新社會了，人人當家做主了嘛。我看，你們應該在這方麵做些文章。這幾乎等於沙門開戒，弄得那些舞女和歌女心裏癢酥酥的。宣傳隊開始編排愛情戲。女主角自然要漂亮的。宣傳隊隊長陸存孝希望兩位藝術家為新戲貢獻力量。他指定藝苑仙子扮演女主角，江南春的首席俳優扮演紅娘，其身份是一個能說會道的媒婆式的解放軍女幹部。剩下的別的角色也由另外幾個舞女和路嵐扮演。
女兵們退避三舍，隻做一些搬運道具、打掃衛生的事情。新的更為尖銳的矛盾出現了：女兵們說，無產階級不能為資產階級服務，在宣傳隊，首先要分清誰是真正的工農兵。宣傳隊隊長陸存孝說，當然你們是真正的，她們是假的，是舞台上的。但是在宣傳隊，誰演主角就應該給誰捧場。這也是革命需要。他把這些話拿到會上，作為平息矛盾的說教。於是人人都明白，革命也需要愛情。不久，真正的愛情發生了。貧女為自己做主，最終嫁給解放軍的愛情戲沒有排練就緒，藝苑仙子和江南春的首席俳優就神秘地離開了宣傳隊。人們頗費猜測。作為副隊長兼導演的王林悄悄告訴路嵐：她們被選中了。路嵐表示不解。他又說：就是選老婆唄。她傻乎乎地問道：那她們願意？王林詭譎地笑笑說：巴不得。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要給幹部們演戲？路嵐恍然大悟，忙問王林，是否每個人都有被選中的可能。王林點頭，又補充說，除了有夫之婦。路嵐鬆了一口氣。但她已經對演戲不感興趣了。她想離開宣傳隊。
在宣傳隊，王林是路嵐唯一的朋友。他曾是軍人。1951年抗美援朝時雄糾糾、氣昂昂地跨過了鴨綠江。帶著槍傷回國後，由於父母都是南京市民，便被政府安置在玄武區區委機關工作，後來又調到宣傳隊給陸存孝做幫手。他是個很和氣的人，在演員麵前，從不擺副隊長的架子。那些舞女和歌女也就放肆起來，給他起了個綽號叫瘸子導演或瘸子林。瘸子林要路嵐代替藝苑仙子演主角，路嵐卻表示她要離開宣傳隊。這使王林大吃一驚，提醒她別忘了自己的家庭背景。他老老實實地說：就你這種人，有一份革命工作已經不錯了，還想挑挑揀揀。離開了宣傳隊，你喝西北風去？路嵐想想也對，但就是死活不肯接受讓她演主角的恩惠。她想起遠方的保羅，想起她和他苦難的愛情。她不能褻瀆這種愛，即使是在舞台上。
春天很快過去了，夏天的燠熱浸透了城市。宣傳隊的戶外活動變成了室內演唱。觀眾也不一樣了。原先是市民百姓，現在是軍政要員、機關幹部。無意中，演出的作用也由宣傳改為娛樂與消遣。一位市政要員第一次看完演出後，在劇場休息室召見了宣傳隊的全體成員。他說：不要盡說那些打打殺殺、爭爭搶搶的事情，和平建設時期嘛，要來一點文的。比方說，戲裏的那個女人，不願意聽從父母的擺布嫁給一個商人的兒子。她離家出走了。可是，出走了以後呢？難道她一輩子不嫁人？她嫁給了誰？嫁給了工人、農民，還是解放軍？新社會了，人人當家做主了嘛。我看，你們應該在這方麵做些文章。這幾乎等於沙門開戒，弄得那些舞女和歌女心裏癢酥酥的。宣傳隊開始編排愛情戲。女主角自然要漂亮的。宣傳隊隊長陸存孝希望兩位藝術家為新戲貢獻力量。他指定藝苑仙子扮演女主角，江南春的首席俳優扮演紅娘，其身份是一個能說會道的媒婆式的解放軍女幹部。剩下的別的角色也由另外幾個舞女和路嵐扮演。
女兵們退避三舍，隻做一些搬運道具、打掃衛生的事情。新的更為尖銳的矛盾出現了：女兵們說，無產階級不能為資產階級服務，在宣傳隊，首先要分清誰是真正的工農兵。宣傳隊隊長陸存孝說，當然你們是真正的，她們是假的，是舞台上的。但是在宣傳隊，誰演主角就應該給誰捧場。這也是革命需要。他把這些話拿到會上，作為平息矛盾的說教。於是人人都明白，革命也需要愛情。不久，真正的愛情發生了。貧女為自己做主，最終嫁給解放軍的愛情戲沒有排練就緒，藝苑仙子和江南春的首席俳優就神秘地離開了宣傳隊。人們頗費猜測。作為副隊長兼導演的王林悄悄告訴路嵐：她們被選中了。路嵐表示不解。他又說：就是選老婆唄。她傻乎乎地問道：那她們願意？王林詭譎地笑笑說：巴不得。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要給幹部們演戲？路嵐恍然大悟，忙問王林，是否每個人都有被選中的可能。王林點頭，又補充說，除了有夫之婦。路嵐鬆了一口氣。但她已經對演戲不感興趣了。她想離開宣傳隊。
在宣傳隊，王林是路嵐唯一的朋友。他曾是軍人。1951年抗美援朝時雄糾糾、氣昂昂地跨過了鴨綠江。帶著槍傷回國後，由於父母都是南京市民，便被政府安置在玄武區區委機關工作，後來又調到宣傳隊給陸存孝做幫手。他是個很和氣的人，在演員麵前，從不擺副隊長的架子。那些舞女和歌女也就放肆起來，給他起了個綽號叫瘸子導演或瘸子林。瘸子林要路嵐代替藝苑仙子演主角，路嵐卻表示她要離開宣傳隊。這使王林大吃一驚，提醒她別忘了自己的家庭背景。他老老實實地說：就你這種人，有一份革命工作已經不錯了，還想挑挑揀揀。離開了宣傳隊，你喝西北風去？路嵐想想也對，但就是死活不肯接受讓她演主角的恩惠。她想起遠方的保羅，想起她和他苦難的愛情。她不能褻瀆這種愛，即使是在舞台上。
戲終於沒有演成。那個待嫁的貧女如何獲得愛情，成了一個永遠的謎。舞女和歌女們紛紛從路嵐眼前消逝。她們飛快地選擇，飛快地嫁人。她們需要靠山，在這葆有青春的大好時光裏，她們競賽般地去擁抱男人。舊時代留給她們的資產階級汙點就這樣被一些新的招牌遮蓋住了，盡管一點也不嚴實。宣傳隊麵臨著解散。王林在路嵐麵前解嘲道：這叫瓦解和腐蝕。路嵐一聲不吭，表情茫然到如同沒有霞彩的晨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