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2 / 3)

商人原是最講究和氣生財的,薛虯自也有一副好脾氣,但憑誰再好的性兒,對梅仁這樣的人能有幾分耐心?薛虯不過是讓管事回了梅仁說自己尚在吃早點,讓他們稍等,便轉身回了屋內。

梅仁在門房等了半日,管事才來行了禮說:“讓梅大人久候了,我們家大爺今日原有一項事要辦,若是梅大不嫌麻煩,等會子便和我們大爺一起去絳雲號談。若是梅大人另有別事,今日先請自便。等我們大爺忙過了,再到梅大人府上叨擾。”

梅仁聽了這話,不禁心念一動。他最會投機鑽營,這絳雲號的料子名滿京城,他早想買了上好的四處送人了。隻這絳雲號據說隻用最好的工匠和繡娘,一年產出有限,便是捧著金山銀山,亦是要排隊候著,且一人一次不過各花色隻許買一匹料子罷了。如今薛虯竟是絳雲號的老板,不若自己也跟著去絳雲號一觀,看看是否有上好料子,讓薛虯看在當年情分上,多勻自己幾匹送人。因而梅仁便巴巴的跟著薛虯到了絳雲號。

京城之地,寸土寸金,光這絳雲號的三層金翠輝煌的鋪麵,就不知價值幾何。薛虯下了車之後,請了梅仁下車,兩廂見禮之後,薛虯才請梅仁上了樓上雅間。

這雅間便是黛玉大婚時候,接待過禮部和戶部官員的地方,擺著各色上等料子的樣品,原是不賣的,不過是展示罷了。許多男子是不通料子材質、品相的,偏梅仁慣愛鑽營,練就一雙識貨的眼睛,饒是如此,見著雅間擺著許多自己都叫不出名兒,但是一看就不是凡品的料子,也是迷花了眼。

薛虯向梅仁、梅硯讓了座,命人奉茶,又相互寒暄幾句。仆人又抱上一隻西洋花點子哈巴狗來,遞到薛虯懷裏。

薛虯接了,又對梅仁一笑說:“梅大人莫要見怪,當年家父亡故,多少人斷言我們一房要敗落了。多少老親故交對我敬而遠之,那還是好的,我心中記著一份情;還有那起落井下石的,上前羅叱敲詐的,真真令我兄妹苦不堪言。當年最難的時候,也隻有這麼一條狗陪著我們兄妹了,因而我竟是離不得他,上哪兒都帶著。你瞧他多聽話,竟是叫他往哪兒去就往哪兒去,一點子不違拗的。”說著將那哈巴狗放地上說:“去那邊睡著,我還有事情要談。這狗也當真聽話,搖著尾巴便走了,在角落裏乖乖躺著。

梅仁聽了這話,卻不禁臉色一變:當年對薛家敬而遠之,如今薛虯讓上哪兒就上哪兒,薛虯這短短幾句話,竟是罵了自己兩次。饒是梅仁皮厚,也不禁有些難為情,隻得訕笑道:“也虧得賢侄那樣了不起,短短三年時間,不但掙來了皇商頭銜,還開了這樣大一間鋪子。光這店麵就得多少錢呐,還不算裏頭價值千金的極品料子和賢侄的其他生意。”

薛虯聽了這話,謙遜道:“梅大人謬讚了,我不過是托了皇上的福、托了太子殿下的福。如今太平盛世,隻要踏實本分,勤勉上進,自有好結果。隻怕走歪了路,才是回不了頭呢。幸而我雖年輕不懂事,到也遇著貴人提點,不曾行差踏錯,才有今日。”

薛虯這段話原是有感而發,他並不知曉梅仁鑽營覬覦翰林院掌院學士一事。但梅仁知曉薛虯得太子青眼,以為薛虯這話意有所指,影射自己走歪了路,越發覺得薛虯的話刺耳。然而這梅仁極是一雙勢力眼,半點也無讀書人的風骨。聽了這話,不但沒有起身告辭,反而覺薛虯如今越發體麵了,大是後悔退了當年梅硯和寶琴的親事。

因而梅仁亦是笑道:“賢侄這話極是,如今見了賢侄這樣爭氣,隻怕薛兄在天有靈,也是極為欣慰。隻當年我和薛兄投契,定了犬子和令妹的親事,如今犬子和令妹也到了婚嫁年齡,賢侄看看是否將令妹和犬子的婚事操辦了?”

薛虯自今晨聽了梅仁來訪,便猜著恐是為這此事,但梅仁真的開口求來,也覺此人厚顏無恥,直令人歎為觀止。因而薛虯笑道:“舍妹如今在太子妃殿下跟前當差,自是到了年紀才放出來。到時候說什麼人家,我自會為了舍妹仔細打聽其人物品性。至於舍妹和令郎的親事,我依稀記得原是梅大人退婚心切。”

梅仁聽了這話,少不得以己度人,以為薛虯是攀上太子,看不上自家了;又覺如今薛寶琴在太子東宮,薛虯打了近水樓台先得月的主意也是有的。薛虯也不理會他,梅仁還厚臉求了買幾匹料子,薛虯也笑言規矩不可廢,否則京城權貴遍地,家家都來講人情,小小商戶開罪得起誰?

梅仁聽了,隻得起身告辭,薛虯道了慢走,隻梅仁尚未走遠,卻聽薛虯叫了一聲“狗腿子,快來。”又說了些真乖,叫你往左就不往右的話。梅仁聽了,隻覺薛虯乃是在說自己,麵上雖然不顯,心中卻氣得什麼似的。越發心中立誌,待得自己做了翰林院掌院學士,再來羞辱薛虯一番。

待得梅仁父子下了樓,薛虯才將那哈巴狗放地上,笑道:“曾我一身的灰。”原來,薛虯並非愛狗如癡,時刻帶著,今日帶著這狗,原是故意羞辱梅仁來的。

梅仁得了霍家力保,自以為萬無一失,在家中靜候佳音。不幾日,吏部任命下來,升翰林院侍讀學士陳墉為翰林院掌院學士,梅仁繼續候缺。這個消息對梅仁而言,猶如晴天霹靂,轟得他久久回不過神來。要說梅仁外放山東為官,也算是個肥缺,隻因他對翰林院掌院學士誌在必得,山東職缺已經被人頂上了。梅仁原本好好的朝廷命官,如今兩頭失落,卻沒了職位。待他再尋到霍家時,霍家卻冷冷的告知他再留京等候就是,卻再無別話。梅仁碰了一鼻子的灰,卻也隻得回家等候消息。

原來,太子攔了定安帝任命梅仁為翰林院掌院學士的聖旨,定安帝大是不解。太子少不得細細分析了利弊,定安帝雖然如今反應遲鈍了,卻是打小按儲君培養的,太子細細說了利弊,定安帝自然聽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