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女婿,蘇範難免想到女兒。如今蘇素在家待嫁,雖然也偶做針線,倒時常拿出柳湘蓮贈的鴛鴦劍來摩挲擦拭,蘇範又是忍俊不禁,哪有閨閣小姐閨房之中放著寶劍的?又是心中納罕,看蘇素的樣子,對柳湘蓮似乎極是鍾情,難道這兩個少年幾時見過不成?否則便是官媒婆說得再好,蘇素也沒有對一個素未平生的男子生出情愫的道理。
柳湘蓮打瞎霍煉一眼,為蘇素出氣的事,隻有幾個少年知曉,憑蘇範想破腦袋,也猜不到蘇素對柳湘蓮鍾情的因由。又兼寧國府賈珍的姨妹子對柳湘蓮一見傾心的事也傳出去了,蘇範見了柳湘蓮模樣風流,也不禁生出一絲擔心。這樣出挑的女婿,將來還要吸引不知多少輕脂薄粉。因而蘇範先是一喜,接著又是一憂,盡顯對蘇素的愛護之情。
又說後宮打發了許多人之後,黛玉清閑了許多。但因國孝期不好歸省,不過是每月初一、十五,賈敏常進宮探望,母女兩個說些話,黛玉也好知曉外麵的事。蘇素和黛玉情分不淺,且蘇素待嫁,也少外出走動了,便也時常進宮,兩人一處說話。又兼身邊有寶琴和黛玉情分也深,黛玉倒不覺悶。
而朝堂上,自任命了柳芾做兵部尚書,京營官兵又是忠順王謀反時候就重掌在定安帝手中的,要塞平安州的節度使冉羽和知州賈璉都是可信之人。外頭衛若蘭逃婚近一年,在西海沿子也打探了不少消息,絳佑帝自覺到了收回邊疆兵權的時候。
南安太妃見霍炯沒謀到大司馬到職位,又因衛若蘭逃婚,沒有拉攏馮將軍,霍太後失了鳳印,絳佑帝又並不十分聽霍太後的,這樣算來,自家兵權倒是被削弱了不少。兼之賈苗自戕,絳佑帝隻重皇後一個,又不敢故技重施向絳佑帝身邊放人,且世間也再難尋第二個能壓過林皇後的女子,幾廂權衡下來,南安太妃竟有些不知所措,隻得逢這月十五遞了牌子進宮見霍太後。
如今霍太後已經挪去寧壽宮,手底宮人也被黛玉降服,越發沒了什麼權勢。南安太妃求見太後,讓其拿主意。霍太後卻道:“我如今有什麼法子?除了不缺吃、不缺穿,皇兒是半分也不聽我的。為了讓炯兒當上兵部尚書,我與他說了多少道理?隻差將嘴皮子磨破了。可是皇兒不但不為所動,還說什麼兵部大權,國之重器,能者居之。且後宮不得幹政,若是我一意孤行,便禁我的足。”
南安太妃心疼自己膝下的郡主,卻向來隻將霍太後當做霍家埋在皇家的棋子。他們借霍太後的勢買賣了多少官職,得了多少的利不說,門下爪牙三節兩壽還孝敬多少銀錢,直可說霍家如今富可敵國。但升米恩鬥米仇的,霍太後做皇後之後,霍家得利越多,胃口越大,非但不知感恩,反覺一切應當應份。如今霍太後失勢,南安太妃反而心生怨恨,仿佛自己的東西被林家奪去一般。
因每次南安太妃進宮,霍太後身邊宮人都知回避,此刻寢殿中隻南安太妃和霍太後二人,南安太妃也不怕說話不敬被人聽見,隻肅然道:“不是我說太後娘娘,你這個婆婆也做得太過窩囊了些。林皇後再是得寵,到底是您的兒媳婦,每日該當在您麵前立規矩才是。也是您太過軟懦,不過是她小小手段,借幾個沒有當差的老閹貨彈壓了李公公一回,您便就此怕她不成?”
霍皇後聽了,歎道:“我雖失了鳳印,到底做了多年的六宮之主,哪裏是她一個小丫頭能彈壓得住的?隻皇兒一心一意向著林氏,我若為難林氏,不過是和皇兒離心罷了。”
南安太妃卻道:“太後恕我直言:皇上如今雖然登了基,到底是您生養的兒子,他如今向著媳婦,便是您做娘的當初沒有教得好。那林氏才多大,進門幾年?您吃的鹽比她吃的米還多呢。竟是一年多時日便叫她狐媚著皇上全聽她的。這原也怪您,當年就該為永珺立幾位側妃!”
霍太後一心向著娘家,如今又無外人,隻心中當南安太妃為嫂子,卻不知一個太妃這樣對太後說話乃是大冒犯,竟沒覺得這樣說話沒有什麼不對。霍太後依舊道:“皇兒如今已經弱冠年紀,一個子嗣沒有,你當我不急?隻無論我說什麼,他總說不肯往宮裏放人。前兒先帝在世時候,也說什麼林如海說肱骨之臣,林氏女大婚之前不立側妃乃是表示對林氏女對重視,因而也由得皇兒不立側妃。因而才有今日林氏一個獨大的局麵。隻如今先帝剛去,倒不是放人的時候了,否則讓天下人如何說皇上?少不得過了孝期再說了。”
南安太妃自然知曉重孝期絕不會立妃,也是歎了一口氣說:“罷了,如今兵部尚書落入柳芾之手,這柳芾和林如海交好不說,柳芾之子柳湘蓮定的又是左督禦史蘇範的女兒。這蘇範的女兒和林氏最是交好,翰林院掌院學士落在陳墉頭上,又聽說陳墉是什麼林氏女的師兄,太後且看看如今朝堂之上,文武重臣,還有幾個要職和他林家無關的?也不知道皇上是您的兒子,咱們霍家的外甥,還是他林家的上門女婿了!”
霍太後正要歎氣,卻聽一個略低沉的男聲說:“朕行事用人,能者居之,並不以親疏遠近定官職。哪個婦人妄談國事,竟敢非議朕用人?你這是要說朕任人唯親,行事昏庸不成!”
霍太後和南安太妃聽了這話,直嚇得險些跳了起來。抬頭看時,門口站著一個修長男子,貴氣逼人、長身而立,卓然猶如雲中仙,卻不是當今皇上絳佑帝是誰?!
南安太妃在霍太後麵前敢放肆,在絳佑帝麵前,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因而南安太妃下得直跪在地上說:“皇上恕罪,老身不敢。”霍太後也站起來行禮。
絳佑帝卻輕哼了一聲,不屑的說:“朕在你眼裏不過是霍家的外甥,你有什麼不敢的。朕堂堂太祖皇帝嫡係子孫,在你眼裏竟是你霍家之人,你霍家難道要淩駕在皇家之上不成!再說你霍家子弟在牟尼院偷窺女居士,被菩薩報應瞎了眼睛,你霍家醃臢登徒子也配跟朕作比?又說朕的皇後狐媚,朕倒想知道你是什麼身份,竟然如此指點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