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

“爹讓我跟你走,他要出去辦些事情,過幾天會來找我們。”

李宓搔了搔頭皮,“你爹怎麼知道我要走的?還有,那老頭兒能有什麼大事要辦,折騰上幾天?算了,正好我發愁怎麼勸你跟我回城呢,既然這樣,我下一趟準備去襄樊城,我帶你先去那裏,然後帶你逛最好的酒樓,帶你吃悅來客棧的醬牛肉。”

呂辭不好意思地笑起來,一開始還笑得有些嬌羞含蓄,一路跟著李宓往碧蹄館外走,被年輕人接連出言逗笑,笑著笑著就不再掩飾了,露出來兩個極醉人極好看的小酒窩。

小白臉偷偷瞧著,看她笑了,嘴角也忍不住上揚。

碧蹄館外,匿身樹叢中的爛衫老頭兒腳尖輕點,掠過一棵棵如衝天利劍的刺槐,向著極遠的山頭,一腳邁出十丈遠,如縮地成寸,逍遙踏步而去。

那山頭曾是山中活過三甲子的白額虎洞穴,洞邊長有幾株綠油油的虎須草,隨風飄搖。

……

夔州道東部與荊湖北道西邊交界處有座襄樊城,城內靈台縣城西三十裏處有座道觀,可東瞰江陵、西接夔州、南望恭州、北扼京兆。

山下有七俠鎮與平涼軍,軍中駐紮甲士兩萬,扼守這處絲綢之路西出關中之要塞。

道觀相傳為全真教輔極帝君王重陽修煉得道之所,此地原為道門祖庭之首,嗣老君遺風、秉東華帝君傳教,以全老莊之真、苦己利人為宗旨。

祖師王重陽於甘河鎮受教漢鍾離與呂洞賓,創全真金丹訣,於前秦大定年間來此傳教,收馬玨等全真七子,為今時今日道教奠定根基。

前秦末年,春秋戰事起,中原大亂,蒙古人自北方草原鐵蹄南下,接連屠城一十八座,武當山全真七子誓為中原漢人守漢土,於襄樊城外攔下蒙古十萬鐵騎。

待中原武林人士趕來,武當七子盤膝坐於襄樊城下,惟見身前密密麻麻十萬恐怖騎軍,全城人無不動容。

武當七子、三十六代掌教高仙芝坐於六人之前,道袍已是千創萬孔,手指掐道印,天地間自有浩然正氣,“陽清為天,陰濁為地,數起於一,立於三,成於五,盛於七,故天去地九萬餘裏。天地之大,我等皆為蜉蝣,今日容武當隻在這襄樊城外方寸之地,為中原百姓豎起一道太平慈碑。”

蒙古十萬騎軍亂箭齊發,一撥撥箭雨從天空向武當七子潑下,城內百姓紛紛跪下,城頭戰鼓擂響,七人道袍被血水浸染,仍低頭抱劍,不得讓蒙古前進一尺一寸。

那一年,有武當七子七劍破甲兩萬七,逼得蒙古大汗撤軍二十裏,武當山元氣大損,南方道門偏支龍虎、青城、齊雲、缺月得以中興,武當至今衰落不振。

今日有一行八人緩緩走上武當山道,為首老人鶴氅貂帽,富家翁打扮,披了一件石青色綢緞麵料補服,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獨有的亮紅光澤。

身後一男一女俱是風姿出彩,再往後五人神情肅然跟隨,舉手投足之間皆是軍旅中帶來的殺伐氣。

一路上山,兩側峰巒雄峙、危崖聳立似鬼斧神工,山頂林海浩瀚、煙籠霧鎖如縹緲仙境,山腳高峽平湖、水天一色神韻直追漓江。

全山有石階三千道,八人走到一半,眼前出現一座三丈高的青石牌坊,上書‘全真中興’四個碑字,筆鋒犀利,引來無數香客稱讚。

一名年紀尚輕的青衣道士候在牌坊下,青服道袍袖寬一尺四寸、袖長隨身,恰取了道門包藏乾坤隔斷凡塵之意,如今龍虎山、茅山等道門道袍皆是自此改變而來。

小道人見著來者,恭敬行作揖禮道:“武當四十二代弟子曹卿相,見過裴將軍、提督大人、尤姑娘與各位將軍。”

鶴氅貂帽的老人正是夔州道節度使,掌控整道十數州兵馬的邊陲大將裴慶之,地位猶在夔州道郡守童綸之上,官階正二品,乃是當今小皇帝的軍伍心腹之一。

富家翁打扮的裴慶之揮了揮手,示意免禮,問道:“魏真人呢?”

年紀不是很大的小道士朗聲回答:“魏師兄在讀書台講經。”

裴慶之輕輕點頭,隨後招手讓青衣小道領路,一行九人繼續上山。

路上,李宓見尤若黎不時打量這位年輕輕輕的道士,也跟著看了幾眼。

自稱武當第四十二代弟子的小道身上肌膚白皙透明,看得到血管的模樣,嘴角仍有剛睡醒的口水痕跡,看著就有些滑稽。

似乎感受到兩道目光注視,曹卿相微微睜大了眼睛看過去,尤若黎立馬扭頭撇向一邊,唯有李宓繼續直勾勾看著,眸子裏不加掩飾好奇與調侃。

身子在上山的樹影中走進又走出的小道抬起頭,仔仔細細盯著李宓,眉眼間帶些書卷氣,微笑著說,“提督大人在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