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趕了十二個小時的航班回到國內。我說不清究竟是為了寫晴和冬冬的訂婚,還是為阿衍口中那帶著濃濃思念的四個字:挺想你的。
來機場接我的是冬冬。我一看見他,便惱了。
“你喜歡她嗎?你明明就不愛她,為什麼還要和她結婚?”
冬冬半晌才說:“寫意,有時候一個人和另一個人會不會在一起,豈是愛與不愛那麼簡單?”
我聽了以後,愈發氣得厲害。這話我是一點也不明白,隻是沒想到很多年以後,自己居然有了同樣的感悟。
回家,媽媽看著我,淺淺地歎氣。
“你倆一起長大感情好,我也知道。但東圳是男孩子,他不能像你活得這麼隨性。你爸爸喜歡他,寫晴也喜歡他,兩家這麼要好,這事本來就是件喜事,怎麼就把你哭成這樣了?”
“寫晴哪裏喜歡他了?她就是什麼都想要贏,故意氣我,才一定要和他結婚的。”
“你怎麼就知道你姐姐不喜歡東圳?”
“她不是我姐姐!”
我隻願這一生,她都不要出現在我的眼前,不要和我有任何瓜葛。即使這麼想,我仍舊是沈家的女兒,得規規矩矩地去看望我爸。
從爸爸的書房裏出來,寫晴早就在客廳裏等著我。我斜斜地冷瞥了她一眼。
“別在我麵前裝得多清高似的,我警告你,詹東圳早就是我的未婚夫,如今我們正式訂婚了,你要再來煩他,就是小三。”她冷嗤,“你媽就是專門勾引人家丈夫的,你可別來個女承母業。”
我氣急了,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去就想再摑她一掌,她上一次吃過虧,這回學機靈了,提前捉住我的手腕。
寫晴說:“我知道,你現在和那個姓厲的小子同居著。別以為有他給你撐腰,你就在家裏無法無天了。我沈寫晴這輩子想得到的東西,還沒有拿不到手的。如今搶了你的詹東圳,若是哪天我心情好,把那小子也搶過來給你瞧瞧。”
“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要不要試試?”
我鬆手,有些頹然,“阿衍他才不會。”
寫晴眯起眼睛,“隻要是男人都會選我,而不會選你。”
她說的並非不是實話。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在沈寫晴周圍沒有人會喜歡我。所有人裏隻有冬冬疼我,而對她的完美全然視而不見。可是如今就連他,也是她的了。從沈宅出來,我不想回家,更不想讓媽媽知道我和寫晴的爭執,現下一想,竟然不知道偌大的B市,哪裏才是我落腳的地方。每當這個時候,第一個想到的是冬冬那裏,我撥了冬冬的電話,響了一下又迅速地掐掉了。
我不應該找他了。可是,他卻警覺地撥了回來。
“寫意,你在哪兒?”
“冬冬,你不要娶她好不好?她根本不是想嫁給你,她隻是想氣我。”
電話的那一頭沉默下去,許久之後他緩緩地輕聲反問:“那麼寫意,你嫁給我好不好?”
我倒是被這話噎住了,頓時思維止住,怔了一怔。
“我……”
“我終究還是比不上你的阿衍嗎?”他似乎是自嘲地笑了笑。
“不是,我……”
冬冬在那一頭半天沒有等到我的回複,便輕鬆地改口找台階下,“開你玩笑的,我有事掛了。”
他第一次在我麵前迫不及待地斷了電話。
我嫁給他?
那阿衍呢?
我急急忙忙地撥電話給阿衍,可是在接通以後,聽見那聲熟悉的“喂”卻茫然了,竟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寫晴說連阿衍她也要贏過去,我直說他不會,當時那個語氣不知道是講給寫晴聽,還是講給自己聽。
阿衍,他不會的。就算全世界都不要我,但是阿衍不會的。一定,絕對,百分之百。
“寫意,你怎麼了?”他急忙問。
“阿衍,你在哪兒?還在海邊嗎?”
“嗯,我想一個人在這兒靜靜。”
“是不是以前我們待過的那棟海邊的房子,在C城近郊?”我問這話的時候,心中有了盤算。
“是啊,你要來?”他淡淡地笑著問,並不知道我就在國內。
“好想你。”我有些哽咽。
“我不是過幾天就回去了嗎?”他異常溫柔地說出這句話,讓我覺得要是他就站在眼前的話,肯定在說完之後將我擁在懷裏,再揉揉我的頭。雖然,他一直任外人誤會我是他妹妹,還對我又凶又壞,但骨子裏是疼我的,容不得我受半點委屈。
我一直堅信著這一點。
我翻出手袋裏僅剩的錢,買了去C城的車票。車上我暈得厲害,吐到最後,連胃裏的酸水都沒剩多少了。到了中途,我撐著發暈的腦袋突然想,萬一他中途離開了,萬一他不在我認為的地方,那我這麼千裏迢迢地趕過去撲了個空,那又該怎麼辦?我這才後怕起來,隻得打了他的電話,卻接不通了。可是,既然我幾年前就幹過這種事兒,如今都到半道上了,也隻能咬緊牙關繼續。
到C城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清晨。紛飛的小雪,讓清晨的光亮來得特別遲。車站周圍都是繁忙的市井氣息,因為遇到上班的高峰期,好不容易找了輛去郊區的車。人到他屋外的時候,天已經大亮,我幾乎吐得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我舉起顫顫巍巍的手,敲了敲門。
裏麵沒有動靜。
我使勁敲了敲。
還是沒有動靜。
我有些絕望地靠在門邊,有些絕望地對著門踹了兩腳,就在準備踹第三下的時候,門倏地開了。
屋子裏的暖氣迎麵撲來,然後我看到了那張朝思暮想的臉。他剛才似乎在洗澡,頭發在滴水,下身急急忙忙地套了條褲子就來開門了。
一瞬間,他臉上的表情停滯了一下,顯然他看到我,比我看到他要驚訝得多。
我一句“阿衍”還沒來得及出口,便已經泣不成聲地撲在他的懷裏。在媽媽、寫晴和冬冬麵前忍了許久的眼淚,再也關不住,頓時洶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