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皇笑著接過。
“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水呀!”
“還能怎麼樣,就是水唄。”
烏龜盤腿重新坐下:“這可是我第一次使用人界的東西呢!算了不說了,我剛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麼事?”慕容衝放下杯子,研究起棋盤上黑白對陣的情形來。
“就是那個身上有龍氣的人——他是秦國天王對吧?”
“嗯哼。”慕容衝執起手邊白子,漫不經心地應著,放在星位。
烏龜見狀,拈起黑子毫不猶豫地占了對角位置,一邊道:“我記起來了,我們以前見過他。”
“誒?”
“有幾年了……那次我們在銅雀台頂,也像這次一樣在對棋,後來聽見腳步聲——”
慕容衝的手停在半空:“那個——侍衛?”
“想起來了吧,就是他!”
慕容衝皺眉:“不會吧,他扮作侍衛跟著權翼來訪?容貌似乎也不是很像呀。”
烏龜道:“氣息是一樣的,難怪我老覺得有點熟悉。而且那次我之所以無緣無故消失,可能也是因為他潛藏的龍氣之故。”
“你怕他?”
“倒不是怕,是因為我那時法力尚微,在人間更加受製罷了,現在好一點,所以有時可以看到。”
“怪不得……怪不得”!慕容衝想起來,“怪不得那時在聽政殿,他問我認不認得他!”
烏龜道:“所以說嘛,還是老相識呐。”
慕容衝撫額:“如今想來,秦國早已對燕國虎視眈眈,各方布置,甚至連他都親臨一趟,而我們——”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烏龜打岔:“別想那麼多了,下棋下棋!你若執白,可是就要輸了。”
慕容衝略頓一頓,收拾思緒:“你的棋藝進步很多。”
“謝謝,要認輸就認吧,誇我是沒用的。”
慕容衝瞪他一眼:“想我認輸?……等著吧你!”
兩人一來一往,漸至後來每下一步時間越長,一炷香後,烏龜苦苦思索出一招必勝棋,啪地敲定,正得意地要叫對手下,發現少年竟然支著頷睡著了。
“真是的,輸給我有什麼不好意思,還要裝睡不認……”他抱怨著,動作卻極其輕柔地將少年抱起,將他放到床上,給他褪去外衣鞋襪,幫他嚴實蓋好被子。
少年眼下有淡淡青痕。
他盯了一會:“唉,很久沒睡好覺了吧。”又把已經蓋得很好的被子再攏攏。
“真希望,”他自言自語道,“他一生都不要再受什麼傷害。”
又是一個陪案夜。
慕容衝站著站著接近睡著,不知過了多久,似乎聽到有人說話。
睜開一隻眼睛,發現自己半靠在小榻前,身上蓋了件貂裘。他連忙不好意思地站起來,意外地看見天王伏在案上,口中喃喃說著囈語。
他走過去,試圖喚醒他:“陛下?”
苻堅沒聽見。
他靠近一些:“陛下?”
苻堅猛然抬起頭來:“哎喲!”沒避開,正好砸到他眼睛。
“你怎麼了?”苻堅還不在狀況。
慕容衝捂住眼揉了揉:“沒事。”
“孤看看。”苻堅欲拉下他手腕。
“真的沒事,是臣自己不小心。”
“瞎說。”苻堅笑,不習慣仰頭說話的方式,作勢起身,長久的坐姿卻讓他腿一時發麻,慕容衝趕緊去扶他。
“謝謝。”他借他手臂用力,抬頭。
電光石火間,他的唇碰到了一樣柔軟的東西。
清清淡淡的草木般的氣味,須臾,消失。
他尚未明白過來,臂下驀然失撐,但見慕容衝連退數步,再退數步,手用力擦了兩下嘴唇,一臉掩不住的錯愕。
“鳳皇兒——”
“臣……臣絕對不是故意的!臣先行告退!”然後頭也不抬,也不管他準是不準,完全失了禮儀,一陣風似的衝了出去。
殿內天王緩緩坐下,半晌後摸了摸唇,眉梢眼角,輕起笑意。
一夜未能合眼。
第二日慕容府有人匆匆捎信來,說是慕容衝身體不適,請準假一日。苻堅早早散了早朝,即到偏殿批案,假雖準了,可心中清楚得很。
莫道他明白歸明白,可偏偏又想人是不是真的生病了,結果用膳喝茶都隻咽少許,把禦膳房這麼多年一直自信的手藝打擊得體無完膚。接下來一連三日慕容衝都請休,禦膳房的大廚急得要找塊豆腐撞牆之際,苻堅對送信的家仆道:“禦前侍衛病得如此厲害,孤欲親自前往探視,以之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