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八章
陸子澹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流雲本來以為他得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月的,沒想到這麼快就跟平常一樣出現在麵前。仍是清痩蒼白的臉,波瀾不驚的表情,但精神卻不錯,眼神恬靜溫和,看著人的時候卻像要把人鎖在心裏頭。
流雲從未做過雞鳴狗盜之事,想想那晚的行徑還覺得心虛,望向陸子澹的眼神更是不自然,於是幹脆借口離得遠了些,抓了從飛在房裏打發時間。從飛仍苦口婆心地想要勸說她回山越,流雲被他嘮叨得煩了,隻得跟他說了圖章的事,想接口調查而拖延時間。
從飛聽說這事也被驚得目瞪口呆,他在流雲身邊已有十餘年,從未見過莊家與鄭國有過任何來往,甚至連生意上也少有來往,照理說不會與蜀地陸家有何瓜葛。但是想想大興城裏的暗探,卻是莊家先人早就安排好的,當年流雲接管時還曾為此疑惑過,若不是莊若水生前留下遺命,她早就將暗探撤銷了。如此聯係起來看,隻怕這當中還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往事。
兩人一商量,決定先把事情調查清楚再動身回去。從飛很想親自去探一探書房,被流雲阻止了。不知為何,她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安,仿佛被人看透一般的感覺,那晚陸子澹出現得蹊蹺,大風又對自己起了懷疑,雖然他們沒有再提起當晚的事情,但流雲知道不管從飛如何小心謹慎,還是逃不出他們的耳目。隻好先按兵不動,等過了段時間,大家漸漸放鬆了戒備再見機行事。
書房那晚後,風雷電對陸子澹的保護更加嚴密,幾乎是寸步不離。流雲每次跟他說話的時候總能感受到他們審視的眼神,這樣來了好幾回,她越來越覺得別扭。心想著陸子澹反正有他們照管,自己便撒手不管,甚至故意避開他們,省得自己難受。於是換了男裝終日與從飛在大興城裏晃蕩,從飛名義上是陸家的侍衛,其實一天到晚都跟在流雲身邊,陸子澹也不曾說過什麼,風雷電更不好借題發揮。
在城裏看了好些地方,流雲終於看中了城郊的一片宅院,原來的主人因為家道中落想變賣了家產到鄉下去養老,於是她便以一個很優惠的價格買了下來。園子不大,但修建得別致,小巧玲瓏的建築跟邢城莊府的風格十分類似,流雲隻一眼就喜歡上了。當然最終讓她下定決心的卻是宅院旁一片荒廢的鑄劍作坊和不遠處的大河。自從流雲拿到銀子那天起就有了要在大興城裏自立的打算,她從小就打理莊家的生意,管理能力勿庸置疑,但究竟開什麼店卻讓她好好諑磨了許久。
以前在邢城,莊家專注於發展商業,幾乎所有行業都有射獵,甚至還跟海外的紅毛番子有往來。但那是在吳國,侯爺的身份給了她莫大的方便。如今在大興城,她流雲隻是一個普通人,甚至連普通人都不如。她是個女子,不管鄭國風氣如何開放,卻少有女子拋頭露麵的先例,這就注定了在往後的道路中她要遭遇更多不平等的待遇。
客棧酒樓是絕對行不通的,因為這個行業需要廣闊的人脈和強大的背景,這裏是天子腳下,街上隨便抓個人可能就是有品級的大官,酒樓客棧又最是龍蛇混雜,沒有當朝大員撐腰,流雲可沒有那個膽子敢跟安宰相的西嶽樓搶生意。又想到辦織坊繡樓,但流雲對此的了解僅限於欣賞,從小被當成男兒帶大的她連繡花針都不知道該怎麼拿,更不用說如何購置原料,如何挑選繡工等等具體工作了。最後終於決定開一家鑄造作坊。吳國刺天劍莊天下聞名,流雲相信大興城沒有哪一家能趕得上三劍師的技術,否則當年李聞持也不會三年千金求劍了。流雲對鑄劍流程比較熟悉,很老練地找到了幾個大興城小有名氣的劍師,靠著當年從三劍師那裏聽來的皮毛,加上三寸不爛之舌,居然也騙到了不少人才。
如果說流雲是個誇誇其談的狐狸的話,那麼從飛就屬於老老實實的實幹型了。他是三劍師的親傳弟子,光是風箱就拉了一年,自然有其高明之處。流雲在背後指揮從飛在夥計麵前作演示,把那群人糊弄得掐胡攆須,自己則在高處作莫測高深狀,引得眾人崇拜不已。奔走一個多月後,一座名叫攬月的劍莊在大興城裏悄悄開張,流雲成功地將從飛捆綁在大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