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自己和從飛的舉動,流雲並沒有刻意向陸子澹隱瞞,事實上,她也很清楚,大興城裏很少有什麼事情能瞞得過他。況且,這也並不是什麼大惡不赦的壞事,他也沒有立場阻攔或者過問。隻是風雷電三個大哥麵色不悅,雖然已經很少見麵,但每次見她都會陰沉著臉,仿佛她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一般。流雲回到房間以後想來想去,除了新年時他們封過紅包外,自己實在不欠他們什麼,怎麼就對自己擺那麼一副臭臉呢。
劍莊剛剛成立,事情特別煩雜,從飛雖然踏實刻苦,卻不善於經營,所以很多事情還是得由流雲親自決斷。事情一多,再加上風雷電不給她好臉色,流雲幹脆就不大回梅園,雇了幾個下人將城西的宅院一打掃,簡簡單單就住了進去。
日子到了五月中旬,劍莊漸入軌道,從飛建議流雲辭去陸府總管之職,一心一意經營自己事業。流雲心知他還介意自己屈就下人身份,雖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但經不起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嘮叨,終於答應了。
回到梅園,剛剛整理了幾件行李,大風就黑著張臉敲門進來,板著臉說陸子澹有事找她。流雲正好要跟他說辭職的事,便把衣物放進包袱,稍稍整理了下跟著他去書房。一路上大風鼻子裏像中了風似的哼個不停,嘴裏還小聲嘀咕著說什麼“忘恩負義,不知好歹”之類的話,聽得流雲又好氣又無奈。
流雲進屋的時候,陸子澹正坐在窗邊望著院子裏蔥綠的梅樹葉子,風吹動窗口玉石做成的風鈴,發出不規則的“叮咚”脆響,聽得人心裏無端的有些落寞。有些日子沒看到他了,發現他又瘦了些,清雋的側臉仿佛大理石雕築而成,連著他身邊的空氣也帶了些清冷的氣息。
“子澹少爺。”流雲在原地站了許久,陸子澹一直沒有轉身,仿佛沒有看到她一般,於是終於忍不住開口打斷屋裏的沉靜。
陸子澹身體微微一震,恍然驚醒一般地緩緩轉身,看清是她,臉上泛起一絲溫暖的笑意,道:“你回來了。”
“你回來了。”陸子澹這樣說道,流雲心裏忽然有千般滋味一湧而上,卻都在這短短的一句“你回來了”麵前全部消散。忘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一如既往地朝他笑笑,走上前推起他的輪椅,道:“子澹少爺又瘦了些,定是沒有好好照顧自己。你這樣可不行,自己身體本就不好,這樣更讓人操心。”
輪椅快要推出房門的時候被陸子澹輕輕攔住:“先不出去,我有東西要給你看。”讓流雲把輪椅推到書桌前,陸子澹從抽屜裏取出泛黃的信紙,正是她一直念念不忘的那封。流雲的臉先是刷地一下全紅了,連帶著脖子也開始發燒,腦中千回百轉。一時羞愧得不敢抬頭,又憶及那日的情形,隻覺得自己被眼前人算計了一番,心裏頗不是滋味。若不是念及信紙上內容對自己太多重要,她真想掉頭出門,一走了之。
原本扶著輪椅的手不自然地緊握成拳,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漲紅的臉漸漸開始變得蒼白,然後身體悄悄地離陸子澹遠了一些。陸子澹眼中閃過一絲落寞,帶著淡淡的哀傷,還有一點點深入骨髓的堅持。
“流雲可是覺得我騙了你?”陸子澹的目光滑過麵前的信紙,落在她泛白的臉上,淡淡笑著問道。流雲沒有說話,手握得更緊了些。
“那日,我的確是知道你會來。”陸子澹的聲音低低的,像是在述說一個故事,“你做事一向冷靜,那日雖隻是短暫的失態,但也足夠讓我發現其中的不對勁了。我是不該試探你,但你也知道,有些時候,我必須考慮更多。更何況,這件事情關係重大,我不願你無故牽涉其中。而且,那日我並沒有騙你,我從來沒有想過假裝發病來引你出現。”
流雲咬了咬嘴唇,身體稍稍放鬆了些,頭仍是低著,小聲問道:“那麼少爺您為何現在又告訴我事情的真相?您大可不必如此誠懇,反倒讓流雲無顏以對了。”話雖這麼說,臉上仍是有些忿忿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