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章
這是一個幽靜的小院子,種了些低矮的灌木和高大的鬆柏,顯得格外肅穆。李聞持就站在廳堂裏來來回回地走個不停,他一抬頭看見流雲,濃眉馬上皺起來,臉上顯出無奈的表情。
流雲低垂著腦袋走到他身邊,聲音裏帶著些惱意地問道:“子澹少爺怎麼樣了?”
李聞持瞟了她一眼,重重一哼,道:“怎麼你也會擔心他嗎?”
流雲覺得很委屈,有些生氣地望著他,惱道:“王爺這話實在奇怪,流雲自認沒有做過十惡不赦的壞事,不知您為何針對我。子澹少爺待流雲親厚,流雲對他也不無感激,關心他的身體再正常不過,您為何要說這種話,好似流雲都是在做作。”
李聞持眯著眼睛看了她半晌,眼中鋒芒幾乎使流雲奪門而出,但終究還是挺住,坦蕩地與他對視。“咳……”李聞持搖頭歎了口氣,低聲道:“你這女子怎會如此遲鈍!”說罷轉過身去,尋了廳正中的太師椅坐下。
流雲被他這番話弄得莫名其妙,偏不敢開口問他,又不敢坐在他旁邊,隻得學了他方才一般在廳堂裏走來走去,一雙眼睛卻不住地朝裏屋瞟去。那屋房門緊閉,連窗子也關得嚴嚴的,絲毫看不清裏頭的布置,也不知陸子澹病情究竟如何了。
兩人一直等到中午時分,仍不見有人出來,饒是李聞持也坐不住,忍不住起身在屋裏徘徊。兩人時不時對上眼,流雲立刻轉身躲開他的目光,東張西望一番,坐下。屋裏就剩李聞持一人晃悠。
小沙彌送了午飯過來,兩人心念著陸子澹的病情,都沒心情吃東西,隻一杯接一杯地地喝著茶,到最後兩人都灌了一肚子水。李聞持大大方方地讓小沙彌引著去了茅房,就剩流雲一個人坐立不安地在廳裏憋得難受。忍了一盞茶的工夫仍不見李聞持回來,她終於忍不住跳出來,滿寺院地到處尋。
在院門處碰見了李聞持,隱約見他身後不遠處有排小房子,估計就是自己要找的地兒了。來不及跟他打聲招呼,流雲就紅著臉擦著他的衣服往裏衝去。待得解決完畢回到廳堂坐下,總覺得李聞持戲謔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掃過,端正了坐姿,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一點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但終是受不了身上上刺目的光,忽地掉過頭朝李聞持睜眼一瞪,四目相對,促狹的笑意便由眼入了心。
電光火石間,門開了,一個油光滿麵的胖和尚走了出來。他身上披著件黃褐色的破舊僧袍,好像很久沒有洗過似的,一片油一片泥,袖口和下擺破了好幾處,碎布搭下來,一條一條的。腳上穿著雙草鞋,上麵竟是黃泥,腳趾頭全成了黑色,散發出臭烘烘的氣味。
流雲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會是方才一直在房裏為陸子澹診治的大夫,猶豫間李聞持已經滿麵焦急地迎了上去,問道:“勞煩慧濟大師,不知子澹病情如何?”
那叫做慧濟的肥和尚眼皮挑了下,朝李聞持瞟了一眼,打了個哈欠,慢吞吞道:“以往都是入秋才發病,怎麼這回來這麼早。我早叮囑過,不要讓他勞心勞力,這孩子腦子裏想的事情太多,心力交瘁,更容易發病,照這樣下去,還等不到二十五歲就……”
慧濟和尚見李聞持神色大變,終於停了嘴,再朝後瞄到流雲,臉皮像縮了水的秋茄子皺起來,眼睛瞪成渾圓,凶巴巴地盯著流雲,道:“這小丫頭從哪裏冒出來的,這兒是和尚廟,不是尼姑庵,你走錯地方了吧。”
流雲被他弄得好笑,偏偏心裏又擔心陸子澹的身體,不便與他爭吵,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正準備跟著李聞持進屋,卻不料被一雙肥膩的大手擋住。正是慧濟和尚!
“你待怎地?”就是泥人也有性子,更何況現在心急如焚的流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