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唯 腐敗分子潘長水(3 / 3)

老潘取了兩張毛主席的畫像來,當門神一樣一左一右貼在倉庫的大門上。老潘要讓毛主席看著他,監督他別犯偷吃國家糧食的錯誤。老潘後來幾次餓得太狠想到倉庫取一點豆兒或者蕎麥,都被毛主席的四隻眼睛擋了回來。老潘回家就喝涼水充饑,讓老婆和三個孩子餓得握不住了都去喝涼水,喝滿一肚子,好歹也能撐一撐胃。

災年過去,上級領導和工作組來倉庫檢查工作,看到顆粒未動的滿滿一倉庫糧食和毛主席畫像,都感動得哭了,樹了倉庫一個先進典型。

單位的辦公室主任調離,單位黨委就把倉庫主任老孫提起來當了辦公室主任,作了老潘的上級。老潘還是副主任。單位的人都大感意外。大家都認為這次是要提老潘的。老孫自己也在單位裏講他是在老播的幫助下才吃了國家那一粒糧食(一粒黃豆)的。而且人人都知道倉庫門上的毛主席畫像是老潘貼的。單位的人見不提老潘反倒把他底下的老孫提起來了,就開始猜想老潘是不是犯了不便提拔的錯誤了。有些人猜想老潘是亂搞男女關係了。倉庫裏是經常要雇一些臨時工來幫忙的,很多都是附近農村裏的女人,也有單位職工的家屬,老播要利用職權睡一兩個,還是容易的;老潘管住了自己的上麵沒管住自己的下麵。有些人懷疑老潘是貪汙公款了。倉庫裏每一季度都有錢款過賬,要乘機做做手腳貪汙一點也不是沒有機會。還有人幹脆說老潘是又貪汙了公款又睡了女人。老潘不吃國家的黃豆,在倉庫門上貼毛主席畫像,都是裝樣子, 目的是為了掩蓋他的罪行。要不然為什麼組織上不提他反倒提了老孫?眾說紛紜。

老潘對於單位不提他反倒提了老孫心裏本來就有點委屈,不久又聽到了單位裏那些說他的閑話,真是又窩火又傷心。他沒法對群眾解釋他就是四七年臨時給國民黨的部隊找過幾天糧食。一來有紀律個人檔案對群眾是保密的;二來不說這個還好一些,“叛徒”的名聲還不如亂搞男女關係,起碼亂搞男女關係還屬於人民內部矛盾。老潘隻好默默承受這些飛短流長和白眼。

後來連老孫都認為老潘是有問題的。老孫也沒想到會提拔他而不提老潘。老孫興奮之餘也開始懷疑,他隻有朝那些壞的方麵去想,否則沒法解釋。老孫從此開始對老潘防範起來。

單位的一個施工隊在下麵施工時被山洪阻在了一個峽穀裏,斷糧好幾日,鍋碗瓢盆都衝走了,也沒辦法起夥。電話打上來,辦公室連夜組織大家烙大餅要給送去。老潘自告奮勇負責揉麵,將一袋袋麵粉倒進大盆裏,和上水,赤了膊去揉,幹得汗流俠背。老孫走進夥房,看見老潘在揉麵,竟嚇了一跳,忙跑過去扯住老潘說:“老潘,你別揉麵了,讓我來吧。”老潘以為老孫客氣,繼續揉著麵說:“不礙事的,這點活我累不著。”老孫卻急的聲音都顫了,一把將老潘拽了個趟超,說:“讓你別揉麵你就別揉了!你去燒火吧!”老潘呆住了,好一陣才恍悟到老孫是怕他在麵裏下毒,搞階級破壞。老潘頓時臉色慘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老潘想當時他手裏要有支槍,都能開槍把老孫打死!

老潘的老婆見老潘整天陰沉著臉,知道男人心裏憋屈,就想對男人好一些,盡力想法寬慰他。老婆生完老三潘建軍後就得了婦科病,一行房事就痛,老潘經常都是一連好幾個月不能近她的身。老潘當時正是壯年,長期不能行房事搞得他很難受。這一日,老婆洗了身子,睡到床上,對老潘說:“建設他爹,我的病好了,你想耍就來耍吧。”

老潘就匆匆洗了一下上去了。他做事的時候有點惡狠狠的,手和腳都下的很重,發泄著心裏的窩憋。完事之後,他連耳根後麵都滲出了汗,渾身乏力,但沒有覺得舒坦和好受一些,心裏還是揮之不去的煩躁。

老婆卻又疼起來了,把枕頭頂在小肚子上,疼得直流汗。老潘才知道老婆的病並沒有好,她是在哄騙他。老潘手忙腳亂給老婆拿來去痛片和開水,同時心裏痛罵自己真是個驢!三個兒子聽見母親高高低低的呻叫,不知道媽是咋了,都從床上爬起來縮頭縮腦地朝裏屋看。老潘回頭看見三個兒子一臉的驚嚇,心裏越不是滋味,覺得自己真不是個男人,在單位受了氣,隻有回家朝老婆孩子撤。

那一夜,老潘沒有睡覺。他坐在小凳上抽了一夜的紙煙。到天亮時老潘想定了:還是不能泄氣。還是要好好幹工作。就是為了老婆孩子今後也要更加拚命地幹,一定要幹得把組織上感動了,把他提拔起來。他得到了提拔,這就是組織上信任一個同誌的最大表示,單位那些人就再沒有屁的話好講!老婆孩子跟著自己也不會活得這麼憋屈。

從此老潘在單位就更加拚命地幹工作想感動組織。老潘除了更加勤奮地幹好倉庫工作之外,還主動把機關大樓裏打掃男女廁所的事也包了下來。每天一大早老潘就騎車從郊外提前來到單位機關,拿著自己買的墩布和掃帚,樓上樓下地賣力氣,把六個男廁所和六個女廁所都清掃幹淨,把那些髒紙姐醒都揀到紙簍裏拿出去倒了,然後再騎車騎十幾裏路,回到倉庫去上班。老潘天天都這樣做。

單位的人都看見老潘掃廁所了。看見了之後大家都會意地默笑,愈發認定老潘是犯了錯誤了,老潘是戴罪立功。要麼他這麼拚命幹為什麼?他要不這麼好好表現早把他送進監獄裏去了!單位的人漸漸就對老潘更不客氣起來,再跟老播說話,都用跟犯了錯誤的人講話的口氣。老潘打掃完了廁所,有人就讓老潘再去提兩壺開水來。於是各辦公室的人都讓老潘去提開水。老潘提了開水來,大家都心安理得地沏了茶來喝,把喝老潘打的開水視為幫助老潘進行勞動改造。單位裏有什麼雜事大家也都使喚老潘去做,像取信取報紙什麼的,還讓老潘去幫著買早點,把老潘當成了雜役。單位生產辦有個嚴麗琳,是個半老的徐娘,有一日來上班突然就提前來了例假,經血把褲子都泅濕了,她沒有帶紙,又不好穿著這條泅濕的褲子上街去買,靠在機關樓道的牆壁上著急的要命,一扭臉就看見了從女廁所裏提著墩布走出來的老潘,就把老潘喚過來,說:“老潘你趕緊幫我去買包衛生紙!諾,這是錢。”嚴麗琳當時看著老潘的眼神裏完全沒有男女之別,老潘隻是一個被抽去了人欲的中性。老潘當時接過嚴麗琳交給他買衛生紙的錢時,血“轟”地一下都湧在了腦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