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茂從金鑾殿回到玉秀宮時,元茵已有些胸悶氣短,並且腹中隱隱作痛。
“你的臉怎麼有點發青?”陳伯茂端詳著元茵的麵龐,關切地問。
元茵強打精神說道:“肚子略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孩子在裏頭搗騰吧。”
陳伯茂輕輕摸了摸元茵的肚子,笑道:“朕的皇長子真調皮。”
元茵道:“男孩子,活潑些好。”
陳伯茂“嗯”了一聲,又道:“你身體不適,禦花園改天再去吧。”
元茵想讓陳伯茂活動一下筋骨,便裝出一副很輕鬆的樣子,說道:“沒什麼,過一會兒就會好的,臣妾很想看陛下舞劍。”
陳伯茂也想讓元茵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便命太監捧了隱忍劍,挽著元茵朝禦花園走去。
來到禦花園時,元茵肚中的隱痛已變成針紮般的刺痛,但她運轉內功,咬緊牙關強撐著。陳伯茂在水榭旁選了一塊草坪,命太監在石凳上鋪下錦墊,請元茵坐下,然後他深吸一口氣,舉起隱忍劍舞了起來……
陳伯茂舞得很認真,舞得很投入,劍招一氣嗬成,時而舒緩時而迅急,舒緩時猶如弱柳拂風,迅急時恰似風馳電掣。片片落葉被隱忍劍強大的內力帶起,像一隻隻蝴蝶,跟著劍招翩翩起舞。兩旁的太監宮女們看得眼花繚亂,不斷鼓掌喝彩。元茵也想鼓掌,也想喝彩,但此刻她的雙手無力抬起,嘴裏發不出一絲聲音,肚中的刺痛已變成刀絞般的劇痛,一陣緊過一陣。她想提一口丹田之氣,試了幾次卻怎麼也提不起來,豆大的冷汗從額頭撲簌簌滾落……陳伯茂完全沉浸在跳、閃、騰、挪的舞劍之中,壓根沒注意坐在石凳上的元茵已蜷縮成一團。直到宮女們紛紛驚叫,他才收住劍招循聲望去—
隻見元茵捂著肚子滾翻在地,五官已疼得扭曲變形,口裏發出一聲聲淒厲的哀嚎。
陳伯茂嚇壞了,跑過去一把抱起元茵,急切地問:“怎麼了?你怎麼了、!”元茵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卻噴出一口紫黑的淤血。陳伯茂知道情況危急,厲聲衝太監、宮女們吼道:“還愣著幹嘛?快傳禦醫!”說罷,他抱著元茵直奔玉秀宮。
過了約三炷香工夫,須發皆白的徐炳文被兩個太監攙扶著,跌跌撞撞進了玉秀宮。他來不及向皇上行禮,就俯身查看躺在鳳床上的元貴妃。
此時,元茵渾身紫黑牙關緊閉,隻有出氣沒有進氣。守在她身旁的陳伯茂已急得六神無主。馮落雁和柳淑賢聞訊趕來,一左一右站在床前。馮落雁小聲向宮女詢問剛才發生的事,柳淑賢則搓著手,一個勁嘀咕:“早上還好端端的,就這麼一會兒,咋變成了這樣?”
徐炳文細細號了號元茵的脈搏,又翻起她的眼皮瞧了瞧,登時雙眉緊蹙。
陳伯茂見狀,曉得情況不妙,顫聲問道:“元貴妃得的是什麼病?”
徐炳文道:“貴妃娘娘沒得病,她是中了劇毒。”
“什麼?中了劇毒?!”陳伯茂驚得目瞪口呆。
徐炳文點頭道:“不錯,從症狀上看,中毒的時間大約在一個時辰前。”
陳伯茂怒目圓睜,衝兩旁喝問:“是誰下的毒?!”
兩旁的太監、宮女們嚇得渾身發抖,一個個搖頭道:“不曉得!”
柳淑賢道:“把他們統統抓起來,交給慎刑司嚴加審問!”
馮落雁向陳伯茂提醒道:“眼下搶救元貴妃要緊,追查投毒者,稍後再進行不遲。”
陳伯茂幡然醒悟,忙轉身衝徐炳文問道:“徐太醫,你看該如何救治?”
徐炳文歎了口氣,搖頭道:“毒發攻心,回天乏術。”
陳伯茂大驚,拽住徐炳文的衣袖命令道:“不,不!,你無論如何要把元貴妃救過來!”
徐炳文“撲通”一聲跪倒,叩頭道:“毒藥已侵入心脈,縱然扁鵲在世、華陀重生,亦無法可想!”
聽了這話,陳伯茂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幾乎跌倒。
馮落雁對徐炳文道:“人還沒咽氣,徐太醫再想想法子,救救看吧。”
徐炳文顫巍巍從地上爬起,說道:“娘娘既然這麼吩咐,老臣就……”他想說死馬當活馬醫,覺得不妥慌忙咽住,改口道:“就試試看吧。”言畢,他從藥箱裏取出一把銀針,可還沒來得及往元茵身上紮,就聽元茵喉頭“咕嘟”一響,已然咽氣。
陳伯茂一下撲到元茵身上,放聲痛哭。在場眾人也跟著一起嗚咽。
4
元茵穿戴起皇貴妃的全部行頭,直挺挺躺進了金絲楠木棺材。從建康到邊關,從王公貴族到平民百姓,大陳舉國哀悼。
想到與元茵短暫而甜蜜的夫婦生活,想到元家對自己的莫大恩情,想到那個來不及出世就夭折的兒子,陳伯茂肝腸寸斷。蓋棺時,他淚如泉湧,扒著棺沿久久不肯鬆手。
和皇帝一樣悲痛的,還有柳貴妃。從元貴妃咽氣那一刻起,她的淚水就不曾幹過,尤其在皇帝出現的場合,她哭得更加賣力。很多人都認為,柳貴妃之所以這般傷心,一是因為她天性善良,二是因為與元貴妃情同姐妹。
辦完元貴妃的喪事,接下來就該追查投毒的凶手了。安成王建議將此案交由禦史台審理,陳伯茂斷然否定,他欽點蘇文魁負責投毒案的偵破。
陳伯茂即位後,蘇文魁官複原職,重新當上了建康府的府尹。蘇府尹辦案三十餘載,偵破過無數懸案、奇案,可麵對台城投毒案,他有些不知所措,這主要出於三方麵原因。
首先,死者是皇貴妃,仵作無法對屍體進行檢驗,難以掌握中毒的具體情況,這就給辦案造成了嚴重障礙。其次,涉案嫌疑人都住在皇宮,其中包括馮皇後和柳貴妃,提審、訊問舉步維艱。再者,從案發到立案,中間隔了好幾天,許多犯罪證據已經消失。
但是,陳伯茂連著三次召見蘇文魁,限他一個月內找出凶手,蘇文魁無奈,隻得使出渾身解數,硬著頭皮偵辦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