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照不宣金仁順(1 / 1)

心照不宣金仁順

說實話,接觸金仁順的小說我內心首先滋生的常常是一種不由自主的懷疑。我無法相信一個70年代出生的如此年輕的女作家會對世界、對人生如此的“看破紅塵”。雖然,在《愛情試紙》、《外遇》、《啊朋友,再見》等小說中金仁順似乎仍然表現出了一絲對於“愛情”、對於生活的信心,但比較起來她的小說更多的卻是對現實、對世界、對人性、對愛情的懷疑、否定和批判。貫穿金仁順小說的始終是一束冷漠的眼光,就像《玻璃咖啡館》中的女主人公拿著“望遠鏡”看“玻璃咖啡館”一樣,我覺得金仁順手中也有一架高倍望遠鏡,世界也好,人生也好,人性也好,愛情也好,統統都是透明的,她一眼就撕去了假象,看到了本質。如果說《愛情冷氣流》、《聽音辨位》、《好日子》、《設身處地》等小說致力呈現的是“愛情”的虛幻景象的話,那麼在《名叫馬和》、《五月六日》、《哈同學少年》等小說中作家則無情地撩開了人性的麵紗。某種意義上,金仁順似乎是一個得道高僧,她冷眼看世界,冷眼看人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切都心照不宣,有一種禪宗人定的感覺。在她的小說中,我們看不到狂喜、衝動和熱情,有的隻是超然、平靜、冷漠。真像是閱盡人間滄桑,金仁順對於世界表達的那種自信確實令人神往。談到70年代人時,時下有個流行詞叫“酷”,有人用它來形容衛慧、棉棉等的熱鬧、時尚的小說,但我卻以為金仁順的小說才是真正的“COOL“c”COOL”的本意是“冷”,金仁順的小說基本都是冷色調的,她許多小說的題目比如《愛情冷氣流》、《玻璃咖啡館》、《月光啊月光》等就都有著清冷的意象。而《伎》和《謎語》這類精彩的小說對人性洞察剖析之深、之狠,則在給我們心領神會的禪意的同時,又帶給我們陣陣寒意。此時,金仁順手中握的仿佛不是筆,而是劍,它的寒光令人恐懼。

當然,金仁順小說有時也會帶給我們一絲“溫暖”,她的古典主義氣質和情懷,使我們相信她並不是一個對世界和人類絕望的作家。她的“冷”是一種超然或者超越,而不是冷酷與絕情。《愛情試紙》中李宇的為“愛情”而“自殺”,《設身處地》中念安的最後隻身離開賓館,《冬天》中方旗在小美死後的“瘋狂”,《外遇》中葛非跟蹤丈夫的執著……都傳達出一種古典主義的傷感與溫情,它與眼下時髦的後現代主義之類是相去甚遠的。與此相應,金仁順小說審美風格和審美情調也可以說是古典主義或唯美主義式的。她的小說質地非常單純,沒有現代小說常見的那種誇張的張牙舞爪的敘述或技術遊戲,語言上極其幹淨、內斂、從容不迫,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的修飾成分,也沒有多餘的描寫與矯情的渲染。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我們看不到那種有意的雕琢或人工的“構造”。甚至小說的戲劇性在她那裏也是內在的,自然呈現的。在《月光啊月光》等小說中,我們看到,金仁順有著對於生活中的戲劇性的特殊敏感,但她從來就不去揮霍她的才華,而是聽憑其隨著語言在文本中自然成長。金仁順崇尚的是簡單,追求的也是簡單。而這種簡單代表的則是她對於世界和文本的雙重自信。

金仁順是這樣的年輕,而她的小說卻是那樣的老成與練達。她的語言純淨、簡潔,直抵事物的本質。對於浮躁的70年代人來說,她是一個真正的“另類”。她的心照不宣和她的平靜如水共同構築了她的神秘與魅力,也構築了我們對她無限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