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純!”
蘭子再次大聲呼喚道。聽到聲音,父母和哥哥都馬上起來了,然後就直接把純子送進了協會醫院。
到達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三點半了。當時正值二月中旬,外邊的空氣還非常冷,蘭子卻隻是在襯衫外邊披了一件開衫毛衣便急急忙忙跟著到醫院去了。
那天晚上在協會醫院值班的是一位姓千田的醫師。純子立刻接受了洗胃處理,可是依然沒有醒過來。後來又繼續睡了大半天,直到傍晚的時候神誌才終於恢複過來。蘭子直到確定純子沒事兒了,她才在那個晚上約見了駒田,明確告訴他,她要和他分手。
蘭子直到現在也不明白當時自己是怎樣的心情。
她很早以前就一直想跟駒田談這件事,可實際上在駒田麵前卻一直說不出口,無法做到直言相告。可是這一次,她卻非常明確地說出來了。到底為什麼唯獨這一次能夠把話說出來了呢?是因為目擊了純子自殺未遂的現場導致蘭子情緒激動的緣故呢,還是通過這件事情使蘭子終於意識到她需要純子的程度遠遠超出了駒田呢?
蘭子從那以後便一直請假沒有去上班,白天則一直在病房裏陪著純子。
一個星期以後,也就是在二月末,駒田從M百貨大樓的樓頂上跳下來自殺了。那件事情發生在一個從早到晚都不斷下著雨夾雪的星期二的下午。
蘭子從廣播裏聽到這一消息後,馬上趕到了事發現場。但是那裏已經被警察用繩子圍起來了,屍體也已經被運走了,蘭子隻看見積雪已經開始融化的人行道上還留有一些血跡。
蘭子哭著回到了醫院。現在能夠跟她分擔失去駒田的痛苦的人就隻有純子了。
“他死了,從M百貨大樓的樓頂上跳下來……”
聽到蘭子這話,純子一下子從病床上坐了起來,瞪大眼睛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好像才弄明白她說的話的意思,重新把頭埋進枕頭裏。長時間的沉默過後,純子才終於開口說話。
“這是早晚的事兒,他的工作已經徹底沒希望了,除了死恐怕也沒什麼解脫的辦法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如果我不跟他說那種話……”
“姐,你覺得自己有責任?”
“那是當然了……”
蘭子閉上眼睛,抱住了自己的腦袋。把駒田逼死的人正是自己。自己竟做出了如此可怕的事情。自己的罪孽實在無可饒恕。蘭子不禁為自己竟然做出這種事情而對自己感到失望。
純子望著窗外的雨,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道:“會不會殺他殺得早了點兒呢?”
她說這話的時候態度非常平靜,隻不過由於高效安眠藥的作用,她的血壓降低了,臉色顯得更加蒼白了些。
“我真羨慕他。”
“你胡說什麼呢。”
“你不覺得嗎?人一旦死了,就不會變得更糟糕。如果在最巔峰的狀態下死去的話,那就可以永遠停留在巔峰狀態了。”
“那你就是因為想就此結束生命才吃的藥?”
“我吃藥沒什麼特殊的理由,隻是想吃就吃了。”
“可如果我發現得再晚一點兒的話,那你當時就真的死過去了呀。”
“真死了倒好了。”
“你說什麼呢。”
“如果畫不出畫來,我可不想再活著了。”
“那你是因為畫不出畫來才吃藥的?”
“如果死了就死了,如果死不成,我不是還可以借著自殺未遂這股熱乎勁兒,再多當幾天天才少女嘛。”
蘭子真不明白妹妹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尋死的人都是因為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才去尋死的。”
純子像唱歌似的說完,拿起小鏡子照起自己長滿了藥疹的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