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蛇還神秘的彎曲的物體,模仿了人類體溫的密探

人讀到了哪兒,那團叫作燈的光芒,緊跟著就去破譯

雪到底落了下來,天地抖得不成個樣子

那種白,可不敢深看

那是有內勁兒的,責難的,冷笑的,靜觀事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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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日們,東方的春節元宵,還有西方的聖誕老紅人

躲過哪一劫都不容易,可是沒人退後,水仙預先香起來

放爆竹的,狂奔購物的,城市們的心亂透了

點燈的人忽然把光招進來

夜晚的天空變遠,而他自己不敢近前,他怕晃壞眼睛

重慶巫山的群峰,腰間珍藏著小土豆

土豆上麵是土,土豆下麵是石頭

滿山圓頭圓腦的孤兒,那就是我們最後的供養者

南方的樹冠優雅地生孩子,不要以為又有弱小出世了

我們的骨頭簌簌的電一樣疼

電沒帶來一件好東西,它將在人類之前最先被鞭撻

春天夏天秋天冬天,分別裝了四個輪子神轉

四隻胎鈴就快跑成一堆零碎

那裏麵充滿的不再是氣體,是不受控製的筋腱

承重的柱子快倒了,從1層到28層,將被迫成為一家人

人們寫過的字,實在沒什麼意思

我不想再承認它們,推倒了,也不要重新來

不經意裏看到的全是傷心,慣性讓人流眼淚

實在難以保住一個內心結實的人,一個也沒有

半圓的球體,純麻的織物,透明的瓷

不知道在我以後,還有誰繼續愛惜依戀它們

我不願意向前追究,但是,我能確定

它們每一件都被另一些戰戰抖抖的手小心製作

我還沒結識過不害怕的人

最後得說到死,因為死掉以後什麼都不再知道

最可怕的是死之前,沒有商量沒有縫隙,人是完全被蒙蔽的

看起來已經很多了,而害怕沒有窮盡

從容竄過快速車道的小老鼠,它的膽子

比十個人類相加在一起還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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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一直,我都清楚,我是個膽子極小的人

隻會安心做點兒細微的沒危險的事情

從沒想過改變什麼

特別是密密實實鑲雕在頭頂上的一道道真理

雖然它根本不配橫在人前

已經很久很久了,使人受害和受益的都是洞穿力

從來沒感到過安全,就像我抬頭總看見黑雲正經過著天

總以為膽小是一個人的心事

可是害怕終於現身了,它直接撞過來

不能解釋的,近在三公分之內的硬物,那就是害怕

那正是它本人

一點點地靠攏,渺小的,不識字的,安詳的全裹藏其中

誰都在,誰也摘不掉,誰也逃不成

人除了害怕,什麼也不能做

沒有一個無辜者,就像沒有人不害怕

誰也不放棄,誰也不饒恕,沒有人應該得到保護

勇敢的解釋早該推翻重來,人要醒悟,他隻能被害怕壓著

就像十二月的北方,他必須蓋緊厚棉絮造的被子

一切能搖的,發得出響動的,能被觸摸的

這種時候,隻有害怕還會憐憫,還不肯放棄我們

它總是反身回來,把準星再訂正一遍

望望未來,能看見它給所有所有的,事先加蓋了絕對的封印

戰戰兢兢地我好像逮著了我的真理

現在,我要合緊了手,不再鬆開,這下安心了

2005年2月24日下午—傍晚 海南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