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趕說書人(1 / 3)

那個瞎子,說書人,說的是三國。當時,我還小,我們的曆史還沒講到那裏。他講桃園裏的結義,三個漢子,在桃園裏備下黑牛,白馬,充當向上天的祭禮,點燃了香,一起跪倒在地上:“我,劉備,關羽,張飛,雖然不是姓氏不同,不是同父同母所生,但此時結為了兄弟,就一定同心同力,親如兄弟,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希望能夠上報國家,下安黎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厚土,實鑒此心。如果有誰背信棄義,天人共誅!”(之所以我能記住這段詞,是因為兩年後王海從他叔叔那裏得到了它,並讓我們一起背下來,隻是,我們將劉備、關羽換成了自己的名字。我們:我,豆子,王海,屁蟲,在五隊的果樹園裏,掏出從家裏偷出的酒,紅布和香,堆起土堆,結拜成兄弟。那時,我們是小學四年級,不過隨後的一年王海就留級了,也就是說他的四年級上了兩年。在“紅房子”上初中的時候屁蟲受氣,還在小學五年級的王海率領我們幾個一起衝進教室,將兩個欺侮屁蟲的同學狠狠打了一頓。就在那時,王海向他們宣布,我們是拜把子兄弟,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對我們其中一個的欺侮就是對全體的欺侮,我們絕對不答應——為此,屁蟲落得了一個留校察看的處分,而我,因為父親是教師的緣故處罰輕些,隻在全校的大會上做了檢查。但王海卻逃過了,因為我們始終守口如瓶,沒有把他供出來。我們的友誼一直持續到我參加工作後七八年,動搖友誼的原因是,豆子,王海,屁蟲三人在鎮漁粉市場外合夥開了一家飯店,不到一年的光景便……為此,三個人再走不到一起,雖然他們都還與我保持著聯係。)

那個瞎子,說書人,說的是三國。當時,我還小,我們的曆史還沒講到那裏。他講桃園裏的結義,三個漢子,在桃園裏備下黑牛,白馬,充當向上天的祭禮,點燃了香,一起跪倒在地上:“我,劉備,關羽,張飛,雖然不是姓氏不同,不是同父同母所生,但此時結為了兄弟,就一定同心同力,親如兄弟,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希望能夠上報國家,下安黎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厚土,實鑒此心。如果有誰背信棄義,天人共誅!”(之所以我能記住這段詞,是因為兩年後王海從他叔叔那裏得到了它,並讓我們一起背下來,隻是,我們將劉備、關羽換成了自己的名字。我們:我,豆子,王海,屁蟲,在五隊的果樹園裏,掏出從家裏偷出的酒,紅布和香,堆起土堆,結拜成兄弟。那時,我們是小學四年級,不過隨後的一年王海就留級了,也就是說他的四年級上了兩年。在“紅房子”上初中的時候屁蟲受氣,還在小學五年級的王海率領我們幾個一起衝進教室,將兩個欺侮屁蟲的同學狠狠打了一頓。就在那時,王海向他們宣布,我們是拜把子兄弟,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對我們其中一個的欺侮就是對全體的欺侮,我們絕對不答應——為此,屁蟲落得了一個留校察看的處分,而我,因為父親是教師的緣故處罰輕些,隻在全校的大會上做了檢查。但王海卻逃過了,因為我們始終守口如瓶,沒有把他供出來。我們的友誼一直持續到我參加工作後七八年,動搖友誼的原因是,豆子,王海,屁蟲三人在鎮漁粉市場外合夥開了一家飯店,不到一年的光景便……為此,三個人再走不到一起,雖然他們都還與我保持著聯係。)

……那個瞎子,他的口裏真的有一條懸掛的河,在說書的時候,他的眼睛向上,翻著空洞的白眼——那時,他完全是另一個人,完全不是那個在下邊小凳上坐著的那個瘦小枯幹的小老頭兒(其實那時他隻有四十幾歲,但已經很像一個老頭兒了),多年之後,我還感覺,他在講述那些過去的舊事的時候,仿佛“靈魂附體”,仿佛空洞的白眼裏麵也有些某種絲絲縷縷的神采,仿佛他就是那些英雄,梟雄,奸雄,或者無德無能的靈帝、劉禪……“曹操跟著皇甫嵩征討張寶,劉備劉玄德充當駕前先鋒,這一日來到曲陽城。那時,這備帳下不過區區三千兵馬,而黃巾軍張寶手下則有八九萬之多,一布陣,張寶坐在馬前止不住狂笑,嘿嘿嘿嘿,你們誰見過螞蟻能擋得住車輪,蒼蠅能擋得住洪水?我們隻要衝過去,他們馬上就會變成一攤肉泥!張寶左右的將軍士兵一聽這話,也都跟著笑了起來,哈哈哈哈,我們衝去過,把他們變成一攤肉泥!八九萬人啊,那笑聲在空穀中嗡嗡作響,就像是在打雷,劉備的戰馬聽到這雷聲也禁不住倒退幾步,發出一陣嘶鳴——這可惹惱了劉備旁邊一員大將,隻見他是氣得臉色發青,把牙咬得噶噶直響,哇呀呀呀呀……此人是誰?劉備的三弟,猛將張飛。張飛衝著劉備大喊,哥,我去,我去殺了那個狗賊,把他的頭砍下來給你當酒壺使!還沒等劉備答話,張飛騎著他的烏錐馬便殺向了陣前,三弟慢點……猛張飛那性子,如何慢得了?說是遲那是快,劉備的話音還沒落地張飛已經來到了兩軍陣前。張寶還在那一個勁地笑呢,嘿嘿嘿——嗯?張飛已經到達陣前啦!他急問左右:哪位將軍願意出戰迎戰此人?當時張飛剛剛出道,還沒什麼名氣,所以張寶根本不認識他。他的將領也不認識張飛——這個黑大個是誰?兄弟,你見過?沒,沒見過。看上去可能有點本事。這時,張寶身後閃出一名將軍,此人膀大,腰圓,虎目,白髯,手持一對渾金流星錘,名位將軍,別長一個無名鼠輩的銳氣,讓俺來會會他。張寶一看,是自己帳下副將,名叫高升。高升可是一員虎將,有萬夫不擋之勇,跟著張寶一路殺到冀州立下了汗刀功勞。好,那就高將軍出戰,不可大意!——得令阿——這高升一帶戰馬就衝向了張飛,嘩嘩嘩嘩嘩嘩嘩……高將軍出戰有他的小算盤,前些日子,張寶向他高升許諾,拿下冀州,一定要給他加官進爵,讓他步步高升,這幾天高將軍的心裏正美著呢,兩軍對壘,他一看,咦?來的這個黑大漢不認識,沒聽說過,肯定是個無名小輩,厲害也厲害不到哪裏去,哈,我立功的機會到了,隻要我殺了這個黑大漢,張寶將軍一定會給我大大封賞,賜我美酒田地美人……他想的可是美啊,那個美啊——誰料想,二人一交手,這位高將軍立刻明白自己絕不是對手,不好!二馬一錯蹬,剛才還美得不得了的高將軍一想算了吧,官也不要了,爵也免了,我還要跑吧——他拔馬想跑,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張飛的丈八蛇矛帶著風聲,已經刺到了身前,叫你高升,這裏讓你的魂升到天上去吧……”“且說曹操一路逃出城外,他逃得那麼狼狽啊,‘卻便似脫韝蒼鷹,離籠狡兔,拆網騰蛟——’跑著跑著,他突然想起,帽子掉了,什麼時候掉的不知道;跑著跑著,他感覺右腳有些涼,往腳上一看:咦,鞋怎麼跑丟了一隻?跑著跑著,他抬頭看看天,這麼晴朗的天,怎麼下了這麼大的雨,把我的衣服都淋濕了?他一邊看天一邊還在不停地跑,一顛一顛,口裏隻有出的氣兒沒有進的氣兒了……坐在樹蔭下曹操還在想呢,剛才沒下雨啊,天一直晴得好好的啊——噢,是我出的汗!這位說了,說書的瞎子,別瞎說啦,你當我沒聽明白是不是?昨天你說曹操行刺董卓,沒刺成,就把刀獻給了董卓,董卓帶著曹操去看馬,曹操說丞相能不能借給我騎一騎?董卓說行你騎吧——那馬呢?那馬跑哪去了?你說到這兒,曹操可沒馬,你怎麼不提他的馬了——問得好!剛出城的時候,曹操是騎著馬的,可一出城,他就把馬放了,讓馬自己在大路上跑,而他自己,則悄悄鑽進了樹林,順著小路一路小跑:要不怎麼說曹操是一代奸雄,生性多疑呢!你想啊,他騎的是誰的馬?董卓的。董卓的馬,天下誰不認識?董卓的手下肯定要到處去問,你們見沒見過一匹這樣這樣的馬,馬上的人是如此這般這般……騎著馬,他根本就跑不了!曹操是什麼人?他早就想到啦!所以一出城,他就故意把馬放走,然後自己順著小路哧哧哧哧一路狂奔,白天不敢走大路,夜裏隻得住宿荒野破廟,渴了喝兩口渾濁的河水,餓了找一些野果、樹葉充饑……那個狼狽啊!別提啦!這一日,他終於來到了中牟縣。雖然已經過了好幾天了,可他還是不敢去縣城啊!走到護城河邊,他實在是渴急了,餓急了,找了個沒人的時機,順著一個斜坡走下去——他想喝口水啊!要說世事,常常如此,屋漏總逢連陰雨,在困難的時候,真的是喝口涼水也塞牙!這不,曹操剛在水邊伏下身子,就聽身後有人喊,站住!那個叫花子,你在幹什麼?曹操心裏那個氣啊,誰是叫花子,你才是叫花子呢!可那個時候,他也不敢造次,隻得戰戰兢兢回過頭來:他不回頭還不要緊,而這一回頭,呀!直嚇得這曹操曹阿瞞是七魂走了五魂八魄離了七魄,身子木木地,差一點就一頭栽進護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