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食堂工人(1 / 3)

邵耀宗不禁轉向她。

“真的。要是沒猜錯, 李慕珍嫂子和劉翠華嫂子都在那邊。否則早來找我。”

邵耀宗想想河邊的情況,除了水就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樹和草。

這裏是農村,有牛有羊有豬, 要放羊放牛割豬草,去河邊也說得過去。

“你的漁網在家, 她們去河邊幹什麼?”

杜春分:“看江鳳儀嫂子她們抓魚。”

“你怎麼沒去?”邵耀宗打量她,這可不像杜春分一貫作風。

杜春分當然不能說,端午晚上聽到邵耀宗嘀咕, 周末給他爹娘寫信。李慕珍來找她的時候, 她直言魚不會跑,啥時候去都行。

李慕珍誤以為杜春分想跟邵耀宗獨處, 還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

可惜一心惦記著邵耀宗的信的杜春分沒發現。

杜春分道:“我們沒工作, 啥時候去都行。犯不著今天跟她們搶。再說, 都去下網,得多少魚才夠分。”

邵耀宗不疑有他, 信封好就去找四個閨女。

甜兒和小美一聽去河邊,高興地瘋了。

邵耀宗連走帶跑追上她們。

天氣熱起來,鋪在身下的被子被杜春分拆開,被麵洗幹淨,被芯曬一下, 重新縫好就塞櫃子裏。

屋裏屋外安靜下來,杜春分把邵耀宗的信塞暫時用不著的被子裏。隻有在裏麵,才不會被調皮搗蛋的甜兒和小美翻出來。

杜春分寫兩封信,一封給張大姐,一封給她徒弟二壯。

翌日上午,杜春分哪也沒去,在門口等到郵遞員把信給他, 就關門回屋。

東邊的房門打開,陳月娥拿著針線筐走出來,邊往西看邊移到陰涼處席地而坐。

邵耀東回來看到牆角邊幾個女人說說笑笑就想往南拐,繞一圈從西邊回家。

“邵營長,買菜去?”陳月娥叫住他,熱情地提醒,“春分妹子買好了。”

莧菜長出來,邵家不需要再買青菜。邵耀宗很想說,你放什麼屁。可他不擅長跟女人罵架,嗯一聲,直直地往家去。

“邵營長,你說春分妹子無父無母,給誰寫信?還一次寫兩封。”

邵耀宗停下,麵無表情:“你想說什麼”

“邵營長不好奇?”

邵耀宗再好的脾氣,也被她一而再再而三搞的心煩。

“好奇什麼?”邵耀宗很不客氣,“我爹娘一封,她徒弟一封,有什麼問題?”

陳月娥不禁問:“徒弟?”

邵耀宗懶得跟她廢話。要說寫給張大姐,還得解釋張大姐是誰,“春分以前是國營飯店大廚,有個徒弟怎麼了?”

陳月娥被問住。

邵耀宗沒好氣地看她一下,三步做兩步走,進去就把門從裏麵關上。

今兒天熱,陳月娥等人又在外麵陰涼處坐著,她不搞事,杜春分看她一眼都覺得心煩。所以就沒出去。

餐桌移到牆角,在地上放一張鋪席,杜春分靠牆坐著納鞋,四個孩子趴在席上玩兒。

她做活認真,幾個孩子玩的全神貫注。邵耀宗嘭地一聲關門,娘五個嚇一跳。杜春分戴的頂針險些脫落。

邵耀宗板著臉抿著嘴進來。杜春分好奇死了,誰這麼牛,能把他逼成這樣。

“咋了?”杜春分放下鞋底。

甜兒四肢跪地轉過小腦袋,直起身,跪坐著,“爹生病了嗎?”

“好好的。”邵耀宗拿掉軍帽,摸一把額頭上的汗水。

杜春分轉向幾個孩子:“出去玩會兒。”

“不要。”甜兒起身朝邵耀宗撲去。

邵耀宗下意識伸手:“慢點。”

小孩摸摸他的額頭,不燙:“娘,爹沒病。”

邵耀宗倍感欣慰又想笑。

杜春分:“說吧。你不講平平和安安都不敢玩。”

邵耀宗轉向倆閨女,一左一右坐到小美身側,雙手無意識地抓住小美的左右手。

倆孩子的膽子太小太小,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嚇著她們。

“我說可以,但你不能像上次那樣往陳月娥身上潑添了尿的水。”

杜春分不禁說:“我就知道是她!”

“冷靜,冷靜!”邵耀宗趕緊說,“回頭又得找一團長告狀。”

杜春分瞬間冷靜下來。

女人之間的事,還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居然好意思告到團裏。

杜春分不能細想,一想就覺得丟人,替孔營長丟人。

大老爺們,要不要臉。

“她又咋了?”

邵耀宗:“她以為你老家沒親人,今天見你寄兩封信,故意問我知不知道。”

“她?”杜春分仔細想想,寄信的時候她怕有人看見問起來沒法解釋,特意觀察過,周圍連個人影也沒有,“聽誰說的?我寄信的時候江鳳儀和廖政委上班去了。薑玲還沒出月子。”

邵耀宗在某些方麵蠢不等於傻。

“不是從門縫裏看見的,就是趴牆頭上看到的。”邵耀宗朝外睨一眼,“牆這麼矮,墊個板凳就能看到外麵情況。”

關於院牆,杜春分一直有話說,“這裏又不是我老家,家家戶戶窮,沒錢買磚買石頭。你們把房子建的這麼齊整,咋就沒想過把院牆架高點?”

邵耀宗以前的戰友都是從對麵戰場下來的。同生死共存亡,軍人之間感情不一般。軍嫂之間也非常和睦。

甭管本人性格如何,在外人麵前都很講究。

先前孔營長怒氣騰騰來找杜春分,邵耀宗和稀泥,就以為陳月娥真受傷了。

第二天看到陳月娥活蹦亂跳,啥事沒有,邵耀宗對孔營長的感官就不如最初那麼好。

陳月娥冤枉了杜春分,不光沒收斂,不敢招惹杜春分,居然瞄上他。

邵耀宗無語至極,“師長覺得大家親如兄弟,軍嫂跟軍嫂肯定也情同姐妹。院牆架太高,反而多了一層隔閡。不利於這邊的穩定和諧。”

“一樣米養百樣人。你師長不知道?”杜春分忍不住瞪眼。

邵耀宗:“在外麵是這樣。可這裏是部隊。我們平時在一個食堂吃飯。”

“那是戰時。現在算的上是和平時代。”杜春分無奈地搖頭,“沒仗打,又輕易出不去,再不找點事,日子跟一潭死水一樣還有啥過頭。”

邵耀宗不禁說:“平平淡淡不好嗎?”

“這話你得問陳月娥。”

邵耀宗不用問也知道她怎麼想的。

“世上怎麼會有那種女人?”

杜春分:“都有你這種你爹娘打你左臉,你能伸出右臉的人,有她那樣的有啥稀奇?”

邵耀宗的臉瞬間變了顏色。

“爹,咋了?”甜兒又摸摸他的額頭。

小小的手貼著他,溫暖了他的額頭,也暖了邵耀宗的心,不想再跟孩子的娘計較。

杜春分衝他努努嘴:“不說別的,隻說這句話,我說的對不對?”

“不對!”邵耀宗很幹脆的給出兩個字。

杜春分倍感意外。

邵耀宗心梗:“我沒那麼傻!”

“一直以為我缺心眼一根勁,你還不傻?”

邵耀宗頓時覺得後背隱隱作痛。

“你的功夫跟誰練的,力氣怎麼那麼大?”

邵耀宗看起來瘦,身上的肉全是肌肉,個頭有一米八三,體重可不輕。居然能一下把他撂倒。

“我爺會兩招,教的。”杜春分半真半假道,“解放前濱興樓有個廚子也會兩招。他教我一段時間,我後來實戰幾次,這些年得空練一下,又整天顛勺,所以一直沒拉下。”

邵耀宗:“實戰?跟你二嬸打架?”

“他們一家四口加起來也不是我的對手。我二叔二嬸個頭矮。二叔還沒我高。”

邵耀宗不禁看看她的腿,開什麼玩笑。

“我像我娘。”

邵耀宗順嘴問:“你爹也不高?”

“我爹要不是有張好臉,都討不到媳婦。跟武大郎有一比。”

邵耀宗不讚同,“不能這麼說。那是你爹。再不濟也比武大郎強。”

“還不如武大郎。武大郎死了撇個孩子,武鬆肯定當自個親生的。我,也得虧會做飯。否則二叔二嬸能把我賣了換錢。”

邵耀宗訝異:“他們這麼過分?”

他們有那麼大膽,也不用偷偷摸摸算計杜春分。

邵耀宗非常在乎他爹娘,確定她二叔二嬸的良心被狗吃了,肯定不敢帶她回去。以免給他爹娘帶去滅頂之災。

杜春分:“他們不敢。因為李大哥在公安局上班。”

“沒有李大哥,你也沒有一技之長,他們真敢?”

杜春分點了點頭:“這有啥稀奇的?農村多的是賣閨女的。小河村離濱海近,日子比山窩裏的人好點,也有不少。

“兒子娶不上媳婦,然後找同樣娶不上媳婦,又有閨女的人家跟人換親。兒子娶個高高大大漂漂亮亮的,閨女隻能嫁個又矮又醜的。幸運的人雖醜,品性過得去。更多的是表裏如一,又醜又毒。”

邵耀宗少小離家老大回。小時候每天為溫飽發愁,無心操心別的。長大了在部隊,接觸不到外麵的人,壓根不知道,甚至想也不敢想,建國近二十年還有賣閨女的。

所以杜春分脾氣這麼大,能動手絕不廢話,跟個二百五半吊子似的——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其實都是生活逼的。

邵耀宗看了看杜春分,她的表情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不禁腹誹,她的心多大啊。鋼鐵鑄就的不成。

“都過去了。”邵耀宗實在不會安慰人,“你以後在這裏,張大姐和你徒弟不說,他們這輩子都別想再算計你。”

杜春分:“我在濱海大小也是個名人。”

邵耀宗想笑:“我在跟你說正事。”不吹牛能憋死嗎。

“二十來歲的大廚,還是個女人。你覺得呢?”杜春分反問。

邵耀宗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師長,得知杜春分是大廚,表情驚得不敢信。

以前在原部隊常凱申的飛機過來,師長都能麵無二色地評頭論足。

邵耀宗又想到陳月娥,剛剛得知杜春分有徒弟,直接啞口無言。

“我相信你在飯店那邊很有名。”

杜春分:“回濱海能不去李大哥家?到李大哥家,你父母找飯店周圍的人一問,就知道我杜春分。二叔和二嬸知道我在濱海最好的朋友就是張大姐。他們到張大姐周圍一問,也能問出你。你在你老家那邊大小也是個名人吧?”

濱海當兵的不少,犧牲的也很多。留在部隊的也有。但像邵耀宗家裏窮的沒二兩麵,還能上工程兵學院的整個濱海寥寥無幾。

邵耀宗的爹娘很愛顯擺,他剛去上學,他們家八輩子沒打過交道的親戚就知道了。何況左鄰右舍。人家不感興趣,他們也得往人耳朵裏塞。

杜春分見他的表情變來變去,笑道:“我猜對了?邵營長,你說我們是明年回去,還是後年回去?”

邵耀宗原計劃明年開春。

杜家人那麼難纏,邵耀宗眼角餘光看到幾個托著下巴像聽天書一樣的孩子,內心猶豫起來。

他和杜春分應付得了,傷著孩子可怎麼辦。

邵耀宗想了想:“也不能一直躲著。”

這話的意思明年不回去也行嘍。

杜春分心中暗喜,她可真棒——又進一步。

“等我二嬸的外甥結了婚,我們想啥時候回去啥時候回去。”

邵耀宗深深地懷疑:“他那個德行的能娶上媳婦?”